目前分類:異鄉人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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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吉魯教授在奧地利領事館受到激烈的砲轟,我的加國簽證記,其實是有如天堂般的待遇。

事後經過吉魯教授的指導,知道申請簽證,要做好比相親還詳盡的準備工作,我對於自己的無知天真,以及以為眾生平等的理念,深深的感到自己還太嫩。



每次跟綿羊頭興致勃勃的討論旅遊事宜,最後一談到簽證,總是敗興而歸。他們那種不需要簽證的人,根本不會瞭解我們的痛苦。最激烈的吵架,是在前天我們討論春季旅遊時。

回想起第一次欲在美國申請申更簽證,那時候有一點急,我打電話到義大利領事館,又是一個女士接的電話。我是跟女簽證官犯沖是不是?美簽是這樣,加簽也是這樣,現在義大利領事館又是這樣。我必須聲明,身為一個女性,我當然不可能對女簽證人員有任何歧視,只是偏偏女簽證官都不愛我,我討喜的小臉一點都派不上用場。

我問了一些問題,小姐用著一種冷淡、討人厭又高雅極有禮貌的語調回答著。我對於義國外交人員的說話方式訓練,真是嘖嘖稱奇。真是太神奇了,她怎麼能把這三種看似不相容食材,調合成一道這麼好的菜呢?

「反正我們網站上怎麼寫就是怎樣。」她不耐煩的說著。廢話,老娘又不是看不懂英文,就是有問題我才打電話來問咩~~如果這麼簡單,我也可以去你們領事館打工好不好,我還收比你少錢,態度還比你好,只是目前我還不會說義大利文。

「那請問我需要多久時間辦簽證呢?」胡桃鍥而不捨的繼續問著。

「few days~~ or~ few weeks, madam(尾音上揚)」小姐優雅但欠扁的說著。突然我以為自己錯身在倫敦,我好像聽到了英國腔(你不是義大利人嗎?)。又眨眼飛到Louis Vuitton裡,小姐用那種瞧不起你的眼光掃射你一遍之後,使用自然而然的輕蔑語氣拒絕你。

另一次,本來要去瑞士和威尼斯,機票都已經訂好了,剩下一個小時,我必須確定可不可以拿到申更簽證(先不論瑞士簽證)。先說明,許多歐洲國家,要你拿機票去才能申請簽證。莫名其妙,我又不知道你給不給我去,叫我先買機票不是風險很大嗎?綿羊頭打電話給我說,他剛打電話去問,那邊叫我自己去義大利領事館一趟說明比較清楚。我覺得非常緊張,因為只剩下一個小時領事館就要關門(中午關門喔~~)而我又得在當天確定我要不要那張機票。此時,綿羊頭表現的很體貼說,如果問題這麼多,那這次就不要去啦~~反正以後想去時都還可以去。我頓時也就鬆了一口氣,因為我真的覺得壓力很大。

但是事後,綿羊頭居然覺得當時是因為我懶惰才不是辦簽證,所以去不成都是我的錯。我簡直快氣炸了。你們那種不需要辦簽證的人,怎麼瞭解我們走到哪裡都要辦簽證的痛苦。如果是在台灣自己家就算了,到也還容易。在美國要辦其他國家的簽證,不但不方便,還被處處刁難。你們這些不知民間疾苦的無知子民,就給我閉嘴,而你居然還敢怪胡桃小姐懶惰。

而且,就算我真的懶惰,你難道不知道爆牙最忌諱人家說他牙大嗎?

何況又是這種『原罪』。

根據吉魯教授所言:「在美國申請其他國家簽證,根本就是去自取其辱。」

老娘送錢去給你,促進你們國家經濟繁榮,提升你們國民所得,你們還鼻孔朝天,刁難我們。簽證簽證~~控制出入之用,但你以為我們希罕留在你們的鳥地方啊~~(鳥地方一詞引自吉魯教授名言集第一百三十七頁)。小姐我在台灣有吃有玩,民情溫暖,不過去看一下你們家長什麼樣子而已,有必要這麼刁難嗎?

本人好歹在台灣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良民,無犯罪紀錄,警界關係良好。走在路上或學校,也是個人見人愛好孩子。難道我還比不上一個美國的江洋大盜嗎?美國殺人犯是沒有比我危險是不是?

被綿羊頭說懶惰的那一天,不但氣到想要放棄春季旅行,還想款款包袱,回到我親愛的台灣去,安居樂業、落地生根,管你威尼斯有多浪漫,什麼國家有多酷多漂亮,打死我我都不踏出親愛的台灣一步,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同樣都身為人,卻是這麼的不平等呢?」我在心中大聲吶喊。

胡桃除了感懷身世外,也對畢生致力於人類平等的偉人們,油然生起一股敬意。 更進一步深思,關於諾貝爾和平獎與人類平等之關係。(其實可能是沒有關係)

好吧!話題再度回到這次的春季旅遊上。

綿羊頭和我決定去迦勒比海。因為離開美國之後,就很難特別飛到迦勒比海度假了;而且從美國飛那裡又近。

對於要申請簽證這件事,胡桃已經認栽了。反正我就早點開始計畫春季旅遊,早點去辦簽證。為了綿羊頭(還是為了玩樂啊?小子!),再遠的地方我也要去(不過最遠也只到DC),被簽證官如何凌辱也要咬緊牙根。雖然暗暗對綿羊頭的不爽還是記恨在心,不過這樣勇闖天涯的愛情,我自己也深深感動著。反正,悲到底,就是一種美嘛~~

經過多日的旅遊資訊研究(其實都是綿羊頭在做),我們從眾多的resorts裡,終於決定可能要去的地方,是Nevis。
胡桃有如坐在陰暗廚房的小媳婦,默默的接受等一下自己要乖乖查簽證資訊的事。我自己在心中碎碎念:只是,迦勒比海這麼多有的沒有的小島,是要叫我去哪裡辦簽證啦~~而且,那個什麼Nevis又是屬於什麼國家啦~~是英屬、法屬、還是美屬啦~~千萬不要是法屬,法國領事館在DC最遠,真是要我的命;最有可能就是英國了,反正預期中也是要到紐約;最爽就是美屬了,那應該根本不用辦簽證吧~~

我一如往常的坐在FAO Schwarz 出產的大狗娃娃派翠克身上打盹,綿羊頭查完住宿和飛機,居然自己乖乖開始的查起Nevis的資訊。

他突然大叫,「St. Kitts and Nevis和台灣有外交關係耶~~」

「瞎米!?」我大驚,立刻從已經被坐扁的派翠克身上跳起來。

這就是傳說中我們與他國的邦交嗎?

難道,他們其實是一個國家嗎?

我一腳將綿羊頭踹開,以令人眼花撩亂、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採用自然注音輸入法,打入關鍵字『台灣、簽證、St. Kitts、Nevis』,悠游於古狗(google)大海之中。果然,此法比蠢綿羊頭在美國網頁查半天,查來查去都是U.S. citizen不需要簽證進入(我們兩個又不是美國人)的廢話資訊,有效率的多。

接著,一切就如作夢般,我進到一個夢幻的網頁:

『聖克里斯多福(St. Kitts and Nevis)係由聖啟斯(St. Kitts)及尼維斯(Nevis)二島構成的一個國家… 八拉八拉八拉…駐館位置及聯絡方式…』

硬把隨著視窗捲軸下墜的眼球拉回來,八個新細明體映入我的眼簾。『駐館位置及聯絡方式』
什麼?沒有錯,就是『駐館位置及聯絡方式』。駐館!?駐什麼館?孩子,當然不會是餐館、旅館、博物館。

當然是『中華民國駐聖克里斯多福大使館』囉~~

根據胡桃有如胡桃核般大小的腦容量裡所藏之資訊(胡桃有核嗎?我的腦果然很小…),如果我們有駐外領事館的意思,是不是表示台灣人不用入境不用簽證?

真的嗎?這一切是真的嗎?

瞎米!?這是我有生以來出國到另一個地方可以不用簽證(以前去日本時都還要)。原來,免簽證是一件這麼爽的事情。爽到真想站在餐桌上,握緊拳頭,大喊「我出運囉~~」。剎那間,胡桃已褪去小媳婦的晦暗外袍,強烈的自信之光,照的綿羊頭睜不開眼來。

但小心翼翼(或是被迫害成性?)的我,還是決定打電話去大使館確定一下。

嘟嘟~~電話被接起,你好樣兒的,又是一個女性的聲音。

「請問這是中華民國大使館嗎?」我喜悅的聲音略帶顫抖。

「是的。」

「請問你會說中文嗎?」本來已經要湧出的同胞之情,被我極力的忍耐著。

一旁的綿羊頭,已經開始嘲笑我,說我幹嘛一定要講中文。

唉~~傻孩子,你不懂的。

「對不起,我不會說中文。需要我為你轉接會說中文的人嗎?」

「麻煩你,謝謝。」我向綿羊頭做了一個鬼臉。

臉部表情還沒恢復正常,我聽到一個來自故鄉的聲音。

一個年輕、有為的聲音在迦勒比海的波光上響起。「你好,這裡是中華民國大使館。」

「你好,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我是一個台灣學生,請問如果我去Nevis的話需要辦簽證嗎?」
天籟傳送福音及喜悅。「不用啊~~持我們國家的有效護照來這裡不用辦簽證喔~~」

天啊~~我真是不敢相信。我真是太幸福了,身為一個台灣人,真是太幸福了。(其實幸好綿羊頭選到這個島)

接下來,我又厚臉皮的問了人家很多問題,這位熱心的駐外人員,很親切的提供我許多資訊,從天氣、住宿、到行程建議等等。他也建議我把使館的電話記下來,如果有問題,就可以打電話詢問。「很少有台灣人到這裡來喔~~所以你到這裡來是?」

我不好意思的說,「是去度假的啦~~」

我還把自己的預算和前往日期告訴他,還請問住在哪一個島會比較好。這位超級和善又有耐心的黃先生,還詳細的為我解說這兩個島是一個國家如何如何,還有其他迦勒比海有哪些國家我可以免簽證。一點都沒有高高在上,跩得不得了的習氣。

胡桃感動的簡直要掉下淚來,黃先生,您真是太好了~~原來,有大使館照顧的孩子是這麼的幸福。我對於打擾到我們的外交人員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是同時心中,也對於他們為我們台灣人民做的工作,無比的感謝。

可惜黃先生即將調回台灣,所以我春季旅行到Nevis時,已經無法當面道謝。不過還是相當感謝他,讓我在國外還能感受到,同樣台灣同胞的強烈溫暖與聯繫。

誰說台灣做的那些外交沒有用!!

以後誰再這樣批評,就賞他兩個胡桃拳~~ (嗟,你自己還不是第一次這麼感恩…平常才沒那麼正義咧…)

就算是一些小小的國家,我們的外交人員是這麼的努力著。

就算這些小小的國家與大部分台灣人民的生活並不息息相關,但是對於需要前往這些國家的台灣人,或是我國長居該地的僑民,卻是很需要我們使館的幫助和依靠的。

對於我們的外交,我開始有了不同的感受與感動。

直到我掛上電話,才拖著聽不懂中文又餓扁的綿羊頭,去吃午餐。

和綿羊頭牽手走向餐廳的路上,我一掃多日來因為諸多壓力所蓋在身上的陰霾,開始有了一整天的笑臉與好心情。

忽然,我覺得有點想家,想念台灣。

忽然,依稀間,我回想起多年前,當我年輕的時候,那個曾經想當一個外交人員的夢…




【本文原刊於2005年1月】



後記:其實之後也陸續在其他網誌裡,見到不少在國外並未受到我國駐外使館善待,或是極度官僚的故事。我想,什麼樣的情形是都有的,這世上本來就是有不同的人與不同的做事方式,在其他國家也是一樣的。綿羊頭也幾度被他們駐美的義大利使館搞瘋(我也覺得義大利使館也愛莊孝維…),我自己也得過其他我國駐外辦事處非常官僚且毫無助益的「幫助」。不過,我始終覺得自己相當幸運當時在計畫鳥不生蛋春季旅遊時,可以遇到和善的駐外人員,相當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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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要去其他城市辦簽證這一點,懶人我也就認了。反正我如果住在台灣其他城市,也是得要到台北來辦簽證,不過起碼過程雖不至溫馨快樂,至少也會風平浪靜。而且很多可以旅行社代辦。(唉~~台灣真是個溫馨的大家庭啊~~)

相對於吉魯教授,我之前去紐約辦加拿大簽證,真的已經算是不可思議的順利了。



那次我為了辦加拿大簽證,看到朋友剛好要去紐約,便厚顏的問說可否搭便車去,晚上借住在朋友那裡,第二天一大早便衝向加國領事館。門口的警衛先生,看到胡桃可愛活潑的樣子,也好生親切。當天人又不多,一切看起來似乎都相當的順利。

繳了錢和所需證件,經過一個個窗口,終於,我來到最重要的窗口。

人影晃動,小格後面出現一個女簽證官。要命的是我天生就跟女簽證官八字不合,當下心裡就已經涼了半截。

「你什麼時候要去加拿大啊?」女王緩緩的開了口。

「嗯~~大約是三四月春假的時候吧~~」我是趁機搭人家的順風車來的,當然不是說去就去囉,我們這種土包子進城可不容易咧。

當時約莫一月左右,紐約路上積了厚厚的雪,以致於我的高跟靴常常有讓我摔爆的危險。女王似乎對於胡桃一個不是即將到來的、深謀遠慮的偉大計劃,感到不解。她皺了一下眉頭,繼續說:「那你要去哪一個城市咧?」

糟糕~~我忘了!ㄜ...我朋友好像是住在那叫做,叫做什麼…好像是多倫多。我深吸一口氣,左邊嘴角上揚四十五度,擠出一絲自信的微笑說:「嗯~~我要去多倫多。」

但女王並沒有讓我的自信維持太久:「你還有要去其他城市嗎?」

此時敵人出奇不意的一招,頓時讓我亂了陣腳。我沒有想過要去其他地方啊~~我的朋友只說要帶我去多倫多,我們有要去其他地方嗎?要編一下嗎?我開始在腦海裡想其他加拿大城市的名字。我催動內力,試圖想要喚回國中時代地理小老師的的幾成功力,然而,卻有如被人挑斷手筋腳筋的廢人,除了大聲呼氣,數十年的功力卻運不上來。對了,沒有了手腳,我還是可以吐射「棗核釘」不是嗎?一下只想起來溫哥華,不對啊~~溫哥華在西岸耶~~會不會扯太遠了一點,好歹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說到華,是不是有一個什麼渥太華?啊~還有蒙特婁?可是我對於蒙特婁三個字的記憶僅止於它的中英文名稱而已,什麼礦?產鹽乎?年均溫跟年雨量?大陸型氣候嗎?OX@?*#…呸呸呸~~我在想什麼~~趕快回到現實來。我力圖鎮定:「我不太清楚耶~~因為我是跟著朋友去的,所以我們還不確定要去什麼地方。」此時,誠實為上。我想,女王應該不會為難我這一個誠實可人的好孩子的。尤其我,還扯著我的臉筋,ㄍㄧㄥ住剩下的三十五度半微笑。

女王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那你要怎麼去咧?」

「嗯~~可能是坐飛機或是開車吧~~我們還沒有決定。」一邊繼續進行誠實政策,我一邊拉扯快抽筋的臉,轉動脖子讓下巴呈現七點鐘方向,做出海報上日本八零年代少女的姿勢,一邊繼續擠出笑容。

第一次覺得,擠笑容比擠乳溝還難。

女王不虧為女王,當了這麼多年的簽證官,終於逮到時機發飆:「你又不知到什麼時候去?又不確定去哪裡?還不知道要怎麼去?你什麼都不知道,我怎麼給你簽證呢?」

嗯~~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不對不對,不管再有道理,我怎麼可以輕易的向敵軍投降咧?「我是跟朋友去啊~~是朋友帶我的,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此時無知一著既已落盤,就只能配上裝可憐政策。此時『史瑞克 二』裡的正字.超大水汪貓眼立即出現,雖然該招一向只用在雄公男性身上有用,現在情況危急,也只能一試了。混亂之間,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有沒有無恥到說加拿大很美、一直很想去看看這種話…最後,女王嘆了一口氣,不曉得是不是善心大發,說:「你下午來拿吧。」

什麼?我有沒有聽錯?這一切都是真的嗎?女王你要給我加拿大簽證嗎?加拿大真是一個美好的國家啊~~無怪乎大家都要移民去~~

「不過…」女王突然來一記回馬槍,「因為你五月就要畢業了,所以我只能給你三個月的簽證。」聽清楚囉~~不是最長停留三個月,是三個月內我得趕快去加拿大,要不然這白花花賞上百塊美金的多次簽就沒有囉~~大嬸,你耍我喔~~你以為賺錢很容易喔?我是不用上學是不是,叫我三個月內如何多次出入加拿大,你這擺明不是坑我的錢嗎?我記得你們在台灣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小氣啊~~在台灣辦不是可以有很長時間的有效簽證嗎?就因為我在這裡是留學生喔~~你怕我回不了美國,要成為非法移民留下嗎?想太多了吧~~台灣我還有美好的家人與光明的前程在等著我呢~~

我不禁開始為留學生的身份悲傷起來,覺得自己彷彿失根的蘭花般,我終於開始瞭解吾友之藩的心情了。

離開加國領事館的那一刻,親切的警衛先生說:「歡迎你再來唷~~」

ㄘㄨㄟ(二聲)~~你以為老娘錢多嗎?我再也不想來了。用剩下十三點六七度的微笑向他點頭示意,我緩緩的走出大門。




【本文原刊於2005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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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那簽證怎麼辦?」吉魯教授聲音從太平洋的另一端傳來,砰!!一聲,在我腦袋裡炸開來。

一向是我戀愛燈塔暨精神導師的吉魯教授,在日常生活裡也常常給我醍醐灌頂。



經歷那麼多次慘痛的教訓,我居然忘記又簽證這回事,還在開開心心的計畫著我和綿羊頭的春季懶人旅遊。

說到簽證這回事,可是海外留學生心中的痛之一。

想當初胡桃在台灣也是大小姐一個,每次出國旅遊,如果是跟家人同行,就等胡桃爸選好旅行社,電話處理好一切事宜,所有我需要做的事,就是拖到前一天被胡桃媽念的半死才開始收拾行李,然後半夜大叫沒有紙褲,或是沒有這個沒有那個,趕快去巷口的7-11詢求紙褲數枚。

就算是數次自助旅行(好啦~~我承認是半自助…),翹著二郎腿坐在家裡,邊吃筒仔米糕,邊看電視傻笑。睡一覺起來,擦擦口水,簽證也是輕鬆到手。
不知不覺,簽證,變成了一種應該就會有的東西。


而電視報紙上所報導的台灣外交關係,這個建交那個斷交,對我來說,是多麼遙遠的一件事。

然而,我忘記了,在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一般公民,是不需要所謂簽證這種東西的…(我望著遠方,深思著國際關係。)

我以為,在夏日烈陽下排隊數小時,看美國簽證官的臭嘴臉,等待我的學生簽證,就是最機車的事了。

但等我來到美國之後,站在別人的土地上,這些上國子民(很多國),才露出不懷好意的嘴臉,呲牙裂嘴的對我笑說:「小妹妹,讓叔叔阿姨來教你,『機車』,這兩個字要怎麼寫。」

好吧~~我承認,一位學子負笈海外,本應孜孜不倦、專心向學。這個道理我當然懂,但偶而好鳥枝頭亦朋友,落花流水皆文章一下,應該也不算過份~~但這不是本篇要討論的重點。

首先,我不是住在紐約或是華府的要塞重城,自也沒有大使館或辦事處想要大駕光臨,設一小櫃臺以供胡桃般小小賤民提供服務。

於是,每次要辦簽證,首先款好小包包,揮別諸友,然後,寂寞的,一人踏上申請簽證之路。每每總是有風蕭蕭兮易水寒之感,因為不知此番前去,又要被諸國簽證官如何羞辱。

這對從小生長在繁華台北的懶人我,真的有點不習慣,辦一張簽證,從搭捷運變成坐火車,九點起床變成五點半起床。

一天,吉魯教授的電話聲,劃破早上六點的一片寂靜,我夢裡的雞腿正咬到一半,油還在往下滴。「胡桃啊~~我現在在火車上啦~~」

我一如往常的保持著醒來就要擦擦口水的好習慣,迷迷糊糊的說「瞎米?現在幾點啊~~你一大早坐什麼火車啦~~」

「我要去紐約辦簽證啊~~你忘囉~~」吉魯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伴隨著火車的隆隆聲,顯得有一點縹緲。

「你要去辦簽證囉?」我馬上起身下床立正,對吉魯教授肅然起敬了起來。

「是啊~~我為了這次的旅行,已經是第四次去紐約了。」吉魯說著,有那麼一點孤獨悲涼的感覺。「希望可以辦好。」

我忽然墜入那個聽某一夜相聲的年代,那一句話叫什麼來著?悲到了極點,就是一種美嘛~~對對對,好像是這麼說的。

「ㄟ~~啊你是有沒有在聽啊?」

「有啊有啊~~」我這麼尊敬吉魯教授,怎麼可能沒有在聽呢?只是稍稍撥出一點時間為吉魯教授感懷一下。

吉魯教授為了這次的奧地利、匈牙利歡樂秋季旅行,已經搞得焦頭爛額了。該兩國領事館,均不准吉魯當天拿簽證,所以吉魯必須把她的綠皮真金燙字中華民國護照,留在那裡,改天再去拿。於是數學是這樣算的:拿護照去+拿護照回來+拿護照去+拿護照回來。請問:吉魯教授一共坐了幾趟火車呢?

不要告訴我答案是四。如果你認為如此,請給我你小學數學老師的MSN,讓我通知老師來領你回去重修。正解當然是八囉~~ 需要習題詳解嗎?傻孩子,吉魯教授不用回家嗎?紐約可是個寸土寸金的大蘋果呢~~而且也沒人說隔天就可以拿到簽證。當然是第一天拿護照去+回家等待+再一天去領護照+回家休息+又一天送護照去另一家領事館+回家習慣等待+忐忑迎向護照+歡樂回家。 這還是最順利的算法。不順的話,回想高中數學,你就知道排列組合有多麼奇妙。 此時,我聽到精細的朋友出聲了。

胡桃,你很蠢ㄟ~~答案是六好不好~~吉魯第二天幹嘛不一拿到護照就送第二家領事館,還要先回家再坐火車來喔~~莊孝維…

親愛的,如果你有想到這一步的話,我給你拍拍手,但這只證明你是聰明但不夠實際,並且沒有受過簽證地獄之火鍛鍊過。因為通常領事館送簽證的時間都是早上,但早上的時間,依各領事館不同,卻不一定能領回簽證與護照。如此一來,在巧妙的時間差安排下,如此如此,(怎麼有一種化身為金田一的感覺)吉魯教授也只得先黯然回家,整裝以待。


聽到這個悲壯的事蹟,我也顧不了剛剛夢中吃到一半的那隻雞腿了,隨即起身對吉魯教授致敬,因為這對在懶人榜排名甚前的我來說,是一個小小的,遙不可及的夢想。我彷彿在站在護城上,用力的對我的精神導師揮揮手,看著吉魯吃力的、堅忍的朝沙漠的另一端走去,往她取經的夢想前進。我揉揉眼,以為自己看到悟空、八戒和悟淨隨侍左右,再一眨眼,卻只看到一排整齊有致的八號半size腳印…



【本文原刊於2005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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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是我生性閉俗還是老古板,剛來美國的時候,對於西方的搭訕文化,驚訝地瞠目結舌。這裡奮力向前的鬥志與勇氣,不分人種,不分年齡。難道,這就是踏上美國這塊「樂土」後,諸男人都會感染到的氣息乎?

Clubs和pubs裡的搭訕,就像主婦師奶進超級市場,一定要往肉品打折區衝的道理是一樣的,恐怕是沒什麼好浪費筆墨的。今日要說的,是街頭搭訕文化。

比較起來,我那個年代的台灣(現在我不知道)真是純樸得多了。單兵進攻的不是沒有,不過少得多。至於主流,大致可分為兩類:

第一種是,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成為被搭訕的對象。據我不負責的觀察研究結果,只要你穿著不要太邋遢,孤身一人(記住!一定要自己一個人喔!)站在西門町或忠孝東路,左顧右盼兼以不時看著手錶,故做等人狀。(但請不要表現得是等人家來問價的,那就尷尬了…)快則十分鐘,慢則三十分鐘(註一),就會有人近身上前,開始藉故攀談。

搭訕排行榜寶座問題通常是:「小姐,請問現在幾點了?」

這個問題看似很自然,其實很愚蠢。這麼說好了,它是最自然的問題,也是最愚蠢的問題。

先生你是自己沒有錶嗎?那你長袖襯衫下蓋住的那一小圈是什麼東西?你最好就是跟我說那是你阿媽給你的玉鐲。 再來,先生你沒有手機嗎?手機都有時間顯示功能喔!真的?你不知道喔!那我跟個笨蛋交往來幹嘛的? 最後,這位先生,如果你不吝把尊脖子往上抬二十三點五度,你就會發現,我們兩個今天是站在SOGO正門口的童話大鐘下喔。

不過,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來問時間的人給予上述的答覆,或是流露出一點點不耐煩的神情的。因為我對於鼓起勇氣上前的男人,甚為敬佩,自然是據實答覆時間,以示尊重。這世上有好人有壞人,有靦靦男也有登徒子,當然也有真的要問時間的人,我們不能這麼小家子氣的一竿子打翻,否則下次自己真的要問時間時就會得到報應。

由於我皮膚容易過敏,所以並不喜歡戴手錶,都用手機的時間顯示濫竽充數擋著用。因此當有人相當給面子地來問時間時,我也會視該男是否狀似可怕或纏人,如果不幸是的話,我就會揚揚我的光溜溜沒帶錶的左手腕,說:「不好意思,我也沒有錶。」 然後暗示,請不要再跟我說接下去任何無聊的話。

位居排行榜第二名的問題,通常是問路。這與問時間有異曲同工之妙,於此就不再贅述。然而,問路一事可大可小,在台灣自己罩的場子沒有問題,在異國就得多多小心。就算是個金髮妖嬈的大姊姊來跟你問路,不知為不知,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知道的話,嘴裡說說,指頭指指便罷,千萬別熱心過頭。新聞裡不乏以弱質女性為誘餌的綁架搶劫。尤其美國有許多,假問路之名,行要錢之實的流浪漢,不可不防。說上兩句話事小,有了開端之後纏著你不放事大。在美國我常常被問到路,就算到了佛羅里達、紐奧良,也都還是有人前來問路。我明明就長一個觀光客樣,還有個一看就不是在地人的東方臉,歐巴桑們倒喜歡來問我。不過我自己也喜歡問路,簡便又快,路是長在嘴上走出來的。 美國人愛問路,也愛喜歡給別人亂指路,每次碰到亂指路的,雖然嗚呼哀哉痛不欲生,也只得自認倒楣。


話題又扯遠了,接下來要談的是,台式搭訕的另一主流,『我朋友策略』。

當你不是孤身一人走在路上時,還是有可能遭遇到搭訕攻擊,不過由於有親朋好友護身,對方必須採取迂迴戰略,戰鬥力自然也較弱。通常是會有一群人嘰嘰喳喳,然後一個男生或一個女生就咚咚咚地跑過來說:「不好意思!我朋友想認識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大學的時候,有一日中午,我與幾個同學在學校附近的麵店等著老闆娘龜速的下麵。一個女生忽然跑過來:「不好意思,我朋友想認識你,可以嗎?」

我順著她的目光去,有一個可愛的男生被一群訕笑的朋友圍繞著。當我悄悄擦著口水,暗暗竊喜地與她聊了幾句後,女生問了:「請問你是大一嗎?」 我泰然自若地搖搖頭;女生的微笑退了一小點:「那你是大二嗎?」我不知死的繼續搖搖頭;女生頓了一下,面有難色的說:「那你是大三嗎?」我點點頭,開心那女生終於答對。

「喔!謝謝!」這是我這輩子聽到那女生說的最後一句話。

只見她越退越遠,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像個豆子點大。一夥人迅速的移動開了,我微張著嘴,下一句話還梗在喉嚨裡未說出口:「喂!小妹!你還沒跟我說你那個可愛朋友的名字啊?」

我以為,成長帶有喜悅的光輝,我一直沾沾自喜自己夾帶娃娃臉旋風,邁向熟女之路;沒想到,熟女還是熟女,一點也沒有緩頰的餘地,即便那年我只有二十一。 事情早發生了兩年,沒有搭上後來校園姊弟戀熱潮的列車,惜矣!


(待續)

註一:很久以前看過一個無聊的綜藝節目,主持人分別叫幾個女生輪流隻身站在西門町的街頭,比賽看誰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被搭訕。






【本文原刊於2005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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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美國,搭訕客體無人種界線,不管你隻身一人或是群體活動,單刀直入的搭訕手法令我大開眼界。我很少碰到有人問現在幾點的,通常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好,我叫XXX,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搭訕的場所比RPG裡的即時戰略畫面還即時,敵人常在你措手不及時出現。

我閉俗又人在異鄉,加上在別人土地上日日累積的生活經驗,防衛心自然也愈發地重了起來。

跟朋友聚餐,用畢甫出餐廳門口,一個看起來是公子哥兒的亞洲男生欺身上前,開始跟我攀談起來。我試圖要移動腳步,往那大堆頭的朋友群中隱去,無奈該公子仍呱呱不停。那時剛來美國,我臉皮子薄又怕羞,好不容易沒給電話,又還能順利閃人,就聽見一旁的日本同學你一言我一句『難趴』來『難趴』去的說著,我還正想這些日本人怎麼都深闇台語,並不停的說髒話,經一解釋我才知道,這是日文裡面搭訕的意思(ナンパ ,音nanpa)。原來我同學正七嘴八舌的批評著該韓國公子哥兒(我在想可能是批評他沒有眼光吧…)。

紐約有一家我很喜歡的日本居酒屋,是腰果帶我去的。每次到紐約,不訪該燒烤店就好像少了什麼似的。一次我與朋友又去盡興的大快朵頤,某日本服務生也熱心竭力地賣力演出。通常我們對態度極好的服務生並不驚訝,因為美國服務業幾乎都是為了小費的熱情擺笑臉的。朋友前去洗手間,我一人坐在那裡,繼續啃著我最愛的大阪燒。該服務生悄悄跑過來:「Hi,我叫XXX,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楞了一下,不過覺得他是個好人,便與他攀談起來。直到又來到我最怕的電話關卡,我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我不住紐約。」表示間接委婉的拒絕。

不過這服務生真的人倒好,許久之後我帶了男朋友去吃,他看著我,笑笑的問:「這是男朋友?」我點點頭,為他們介紹,席間該服務生還送了我們一瓶酒。(別擔心!未開封的,我想沒有吐口水吧…不過那酒真烈…)

這麼想想,我好似從來沒有給過搭訕的人我的電話,或許是我古板又沒膽的關係,頂多在課堂上給同修一堂課但不認識的同學,party裡給朋友帶來認識的朋友我的電話。不過事後證明,朋友的朋友,人品並不見得比較有保障,人渣豬頭比比皆是。而路上認識的人,不一定就是壞人,或許我可能因為這樣曾經錯過什麼,但我總改不了謹慎小心的溫吞個性。

一次到Mall裡逛街,朋友們還在狂買,我已經累的不得不到一旁的美食街裡買杯檸檬汁歇歇腿。約莫五桌外有兩個年輕的美國男孩,其中一個跑過來,又是那一句:「你好,我是XXX,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看看這裡人多,另一個朋友也坐在我身旁,他又不具威脅性的樣子,便隨便聊了兩句。終於,關鍵性的時刻又來臨,喔!你以為他是要問電話嗎?不不不,他說:「你幾歲呢?」

我想考驗西方人白目的測量度:「你覺得呢?」

他想了一下,甚有自信的說:「二十。」

我不置可否,反而問他:「那你幾歲?十八嗎?」

那男生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我忍不住笑出來:「可是我二十六耶!」(各位觀眾,那是當年…)

那小男生當場臉半紅半綠,但還是甚有風度的說了兩句話,然後做結束:「很高興認識你,再見!」然後就像當年那個女生,一溜煙的就不見人影。

真的開始邁向熟女年齡的我,這次受到不小的打擊,不是因為搭訕成不成,而是老女人事件居然又在美國重演。我問了一旁的朋友,年紀大真的是一種罪過嗎?差八歲是這麼可怕的事嗎?朋友大笑,說:「你看那個男生,我看他八成只有十六七歲,根本不到十八歲,他當然覺得很恐怖囉!」

我想想,也是啦!差八歲就算了,差十歲,果然是件很恐怖的事。想當年我十六歲時,當然覺得二十六歲都已經是老人了。這樣想,心中也就舒緩許多了。

晚上綿羊頭打電話給我,我告訴他這個故事,他大笑說:「你應該跟他說,小朋友,我都已經可以當你媽了!」

去!什麼當他媽,我哪有辦法生出這麼大的兒子,死綿羊頭!


西方人射擊的範圍果然相當廣闊,連蓬頭垢面的歐巴桑路線都不放過。

一回,我們把租來的車停在我家樓下,準備下午拿去還。但惱人的是,早上八點開始計時收費,計時器一次又只能投兩個小時。考完試回來,大家都累得跟狗一樣,睡得好似灘爛泥,我只好自告奮勇的下去投。

我臉沒洗牙未刷,頭髮隨便用個桃紅色的圈圈紮住,眼鏡可能正好遮住眼角的幾粒眼屎,身穿近似睡衣的爛T恤還有夾腳拖鞋,趴躂趴躂地走到電梯口,電梯門打開,面有菜色眼睛半閉的我打了個大哈欠,便進了去電梯裡。

電梯裡有個穿西裝的年輕男人,看了我一下,開始跟我聊起來。他好像長得很帥,但為什麼我頭腦還未清醒,就得參加晨間英語特訓呢?所以我始終有點興趣缺缺。

「你很漂亮。」這句話讓我睡意全消,我的眼睛完全張開來,我承認我是個虛榮的女人。

不過當我清醒並回過神的那一瞬間,我馬上就想到,自己是以什麼樣的裝扮出場的,我不好意思的說:「是嗎?不過我趕著去投錢,所以蓬頭垢面亂七八糟的。」

他目光掃瞄了我一番,接下來又發出驚人之語:「這都不重要,因為你有一張漂亮的臉蛋。」

天啊!好個西裝先生,你一定是個情場高手,就憑你剛剛那短短的幾個字,我致上萬分的敬意。但他也可能是個視力有問題,需要我們幫助的弱勢同胞。

我住的樓層,恰到好處的為這對話劃下一個美麗的句點。叮一聲,電梯門打開,我拖著我的夾腳拖鞋,衝出門口趴躂趴躂地跑走了,連聲再見都沒說,只想趕在警察給我第二張罰單之前,先投下那一個銅板。

無論該電梯先生是大情聖,或是眼睛有問題,不管怎樣,感謝他,給我一天美好的開始。


不過,我想,我們家的電梯,一定是桃花滿滿,歐巴桑的天堂,曠女怨女的失樂園。要不然,怎麼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主婦路線出門買菜時,就會碰到人搭訕,不管是正要上班的,或是剛剛慢跑回來的。但是當我試圖想要豔光逼人、華麗登場時,影兒都不見一個。


然而,搭訕這種事,其實並不好玩。當然女人都愛人讚,被搭訕有時也會有小小的虛榮與滿足感,尤其是不同膚色人種,不同年齡的男人前來,更好似自己魅力無國界似的。可是,跳脫出這一點,事實上,陌生人的搭訕有時是很令人恐懼的事,尤其是碰到一些怪人時,其實是很危險的。

我帶從台灣來的朋友到紐約玩,我們走在曼哈頓downtown的路上,按著旅遊書上指示,想去找某一個打折的商店。深秋的紐約,已有些許寒意。

一個男人靠近我:「你的靴子好漂亮,在哪裡買的?」

我不理他,繼續往前走。他又跟了上來,再說一次。

我望了望他,小聲說:「謝謝!不過我不記得了,很久以前買的。」

不開口還好,話一出口竟是後患無窮。

「喔!真可惜,那我要坐時光機回去才有得買囉!」他說了個自認為幽默的笑話。我沒有回答。他緊跟著我們,開始問起很多問題。

我的朋友很害怕,拖著我的手臂就想加快腳步。

那穿著時髦的男人,仍叨叨絮絮的說著。我不想跟他說話,但他就是一直走在我左手邊,不肯走人。我們用中文商量著,是不是該躲進間咖啡店裡,等他走了再說,但又怕他一路跟進來,乾脆就坐下來說話,反而更糟。

我們決定繼續向前走,我的朋友是個出門愛跟女性朋友手勾手的的女孩,她有點小緊張,自然把我的手,勾的更緊了。然後緊張的用中文跟我說:「怎麼辦怎麼辦?我們是不是快點走好了。」

那個男人突然很生氣的大聲瞪著我朋友說:「你這樣是什麼意思?幹嘛一副緊緊拉著她(指我)的樣子,我看起來像是壞人嗎?我會把她怎麼樣嗎?你的朋友跟我講一下話都不行嗎?你真的很粗魯沒有禮貌耶!」

我們兩個都有點被他嚇到,我頓了頓,定定的看著他說:「我想你誤會了,這是文化的差異。這只是女性朋友之間,表示友好親善的態度,她並沒有那個意思。」

雖然光天化日,雖然路上有很多人,不過,我竟是覺得那麼無助,我不曉得眼前這個男人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曉得他一發起瘋來會怎麼樣。街上人來人往,但並沒有人願意停下來看看發生什麼事了。是的,我忘了,這裡是紐約。

那男人就說:「你們為什麼都用中文交談,你到美國來本來就是要說英文的啊!什麼文化差異!你們到美國來,就是要學習美國文化,就是要開口說英文。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滾回你的國家好了,幹嘛待在這邊!」

我心中一股怒氣上湧,覺得這個男人在強詞奪理的羞辱我們。我雖憤怒,但仍是不敢發作,因為只有我們兩個小女生。

我說:「我並沒有不願意開口說英文,只是因為我不認識你,我不習慣在路上跟我不認識的人說話。」然後轉身便走。

「所以這樣我才自我介紹,我才要認識你啊!」那男人這麼說著。

我們繼續移動腳步,那男人又跟了上來,這次語氣緩和許多,開始繼續問我一堆問題,比如說我住哪裡,做什麼之類的,然後說起自己一堆有的沒有的事。我百般無奈,又不敢真的說髒話出口趕人,怕他惱羞成怒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

終於找到了那家天殺的店,那男人又跟了進來。繼續在我旁邊說著,然後邀請我去今天晚上的一個party。「喔!我等等傍晚就要離開紐約了,不好意思我無法參加。」我說了個謊。

他就這樣攪和了有半小時之久。

想不起來中間發生了什麼事,又激怒了他,他開始生起氣來,我終於忍無可忍,沒有提高音量,但是瞪著他,很堅定的說:「我說不說英文,去不去你的party,學不學習美國文化,要不要交朋友,這都是我的事,很感謝你的寶貴意見。 不過,如果所謂的美國文化就是強迫人家去做自己不想要做的事,那我寧可不要學習。 我有我的自由,決定我要交什麼朋友,做什麼事。 我就是害羞,我就是不喜歡跟陌生人說話,這都不關你的事。 如果要說粗魯無禮,你這樣一路跟著別人,強迫別人跟你說話交朋友,還說什麼滾回自己國家的話,像你這種人,才真的叫做粗魯無禮!」

那男人看著我,很不爽的樣子,但卻離開了。

其實我是很害怕的,在那家店裡躲了很久,才敢出門溜走,一刻也不敢在那個地區多留。

很多時候,在異地要很強勢,別人才不敢來踩你,或是看你好欺負就吃定你。日子一久,我漸漸學習到這一點,我也知道,甚至有很多時候,要大聲說話,甚至罵髒話,對方才知道你不是好惹的。髒話我練得熟,但始終甚少讓它們亮相,因為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會惹來更大的麻煩。是以我總是試圖走著堅定的中庸路線,不動怒,不怯懦,也不動搖。雖然心中幹聲連連,不過有時保住自己小命一條或是不要被人洩憤劃花臉,還是比較重要的。沒人依靠,只得自保。

大都市有時龍蛇雜處,混亂是得預料的。但我沒想到連我出門到三條街外買個菜,都要提心吊膽的。

今日我懶病發作,又是要拖到餓得頭昏眼花時,才出門去買菜。回來的路上,正午的太陽曬得我昏昏欲墜,一心只想趕快回家吹冷氣吃東西。

一個男人從我身後過來跟我說話,我心想,又是一個瞎子嗎?沒見到我今天又走邋遢路線,一個女人如果純粹只是上菜場,不是去招搖,能夠走什麼路線。

我裝作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原以為他會就此打消主意,轉身離去。

沒想到他居然繼續跟著我,然後滔滔不絕地說話,我一邊打量著他,一邊偷瞄著身旁。好端端的大白天,路人都不曉得死到哪裡去了,連隻狗都沒有。我心中暗自思忖,我可以繼續進行我的假裝聽不懂策略,但是倘若他真的相信我不闇英文,而認定我無法用英文求救,以致於動了歪念那該怎麼辦。是以,我只好隨便回答了他兩句話。

我不再理他,但他又繼續問下去,我只好說:「對不起,我不認識你,我不跟不認識的人說話。」

他回答:「就是這樣我才要來讓你認識啊!」媽的!又是這句話!聽到就有氣!

他又繼續說,下個禮拜哪裡哪裡有音樂表演,問我要不要去。我說,不了,我要唸書。然後他又開始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右手一邊抓緊皮包,左手緊拎著超級市場的塑膠袋,嘴裡哼哼哈哈地答著。心裡想要大聲罵人做髒話練習,但那男人看起來有點狠的樣子,眼見現下只有我一人,好女不吃眼前虧,還是閉上嘴先好了。

話就這麼說著,我眼見我家那棟大樓就在不遠處。我急於擺脫那男人,於是越走越快。就要過馬路之際,我心裡想著,怎麼辦?此時是該進家門還是不進,如果進了,就是讓他知道我住在哪裡,不免有後患之慮;倘若不進,在這大熱天的,我都已經快要昏倒,要跟他繞到什麼地步,只怕越走越遠,反而危險。要是在台灣,我肯定就是繞路跑掉了,反正人熟地熟。但這裡是美國,只怕我走到個他熟我不熟的地方。

說時遲那時快,我正要過馬路,那男人說了:「你家住在這裡喔?」我反射性的回答:「嗯!所以我要回家了,很高興認識你,再見!」便欲加速衝過馬路。

那男人居然說:「天氣好熱,我口好渴,你不請我到你家喝杯水嗎?」瞎密!我有沒有聽錯?他他他,在說什麼啊?我開始催眠自己,一切都是由於我英文不好,以致於聽到的幻覺。我當場嚇到魂都飛了,日來訓練出來大聲罵人的惡女狀,均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不…不…不,我想不用了。」我開始穿過馬路,他又跟了上來。

「可是我真的很渴耶!我可不可以到你家坐坐?」他不死心的繼續問。

我手指發抖的指向我家隔壁,結結巴巴的說:「那邊有一家便利商店,如果你真的很渴,可以到那邊去買水,他們也有各式各樣的飲料。」

彷彿一個做了虧心事的女人,在暗夜撞到厲鬼冤魂索命,然後屁滾尿流跪地求饒的說,拜託請不要來找我,隔壁就有一家冥紙店,你大爺進去要多少有多少,還有紙紮保時捷,紙紮亞曼尼西裝,但千萬千萬就是不要來找我。

其實我那話說的實在很無厘頭,但當時我太過害怕,以致於胡言亂語,只想脫身逃命要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跑到了大樓門口,想說有監視器、控制門與管理員,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那男人還不死心的追到門口,說:「你真的不請我進去喝杯水嗎?」

媽呀!你是從旱災區過來的嗎?是幾百年沒喝水囉?倘若我當時塑膠袋裡有水,我一定馬上雙手奉上。我越來越慌亂:「不不不,再見!」然後就衝進家門。

我直到進了自己房門,鎖起又上了鉸練,心中才稍稍安緩下來。

雖然是大白天的,但是整個氣氛真的很讓人恐慌。

我後來稍微鎮定下來,才覺得自己怎麼那麼笨。我可以說:「喔!不!那是我男朋友的家,我正要去找他。」或是「我老公在家等我」之類的,就算說「我爸在家等我」也沒關係。怎麼就那麼笨的一句話也不會說,蠢到一到危機處理時刻,馬上就變成老實頭。


我的朋友小安妮,甚至曾經被計程車司機邀請一夜情,然後下車付錢時還硬是摸了她小手一把,不過,這故事又有點超過搭訕而傾向性騷擾了。

或許搭訕乍看之下是件有趣的事,但是奉勸女孩們還是得盡量小心。搭訕可能是浪漫戀情的契機,卻也可能是歹徒惡意詭計的開端,不管如何,還是要自己睜大眼睛,萬分注意才好。

總之,今日驚嚇過度的我,只想大聲的罵一句:「SHIT!搭訕,一點都不好玩…」






【本文原刊於2005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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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小學畢業之前的我,一直都是很「剛毅木訥」的。

倒不是說我是個自閉兒,我在學校話多愛玩,活躍的緊。

只是,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太去管別人的感覺,也不在乎自己能為別人做些什麼。

我「剛毅木訥」到什麼程度呢?這種內心戲難以具體形容,舉個例子來說說好了。


綿羊頭:「ㄟ,我問你喔,你妹妹小你很多歲嘛!那你當了獨生女好幾年,你妹妹突然生下來,你會不會很不適應啊?通常不是說小孩都會有那種忽然覺得父母不愛自己的感覺嗎?」身為獨子的綿羊頭,對此充滿興味。

我瞄了瞄他,說:「不會啊!沒什麼感覺。 我知道有一團胖胖的東西忽然加入我的生活裡,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妹妹;我也知道大家都很喜歡她。因為她又乖又愛笑。像我這樣一個壞脾氣的瘦猴子和一個圓呼呼每天笑得合不攏嘴的彌勒佛比起來(註一),大家當然應該是要比較愛她囉!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撇了撇嘴,又繼續說:「而且我住在自己的世界裡,才不管外面的人在做什麼呢!我每天有很多事要做,我要忙著玩娃娃屋,要忙著看中國童話小百科小牛頓,要聽故事錄音帶,還要從下午五點半看電視到晚上九點半,我很忙咧!哪有時間管這些。我才不在乎別人是不是比較喜歡我咧!我每天吃吃睡睡玩玩還不是一樣過得很好。」

別人對我的感覺都不在乎了,幫忙?那是什麼東西? 現在看起來,真不知道當初一個六七八歲的小孩在想什麼。 不過或許,只是一個孩子尚未到達足以社會化的階段吧。

照理說,人活的越老,該是心越硬臉皮越厚才是;但不知怎麼著,我卻是越大心腸越軟,臉皮子越薄。

母親說要樂於助人,我也就乖乖照做,這種懿善美德,發自內心的學來是很好的。


年紀大一點後,看個電視電影小說,哭的淅哩嘩啦;朋友說幫我這個幫我那個,我說幾乎都說好啦好啦;每一次分手,都自責的要死,想自己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以前很愛講電話的我,除了八卦瞎扯,還有不少,是生命線電話的服務。

A學妹失戀常常一早六點打來,我這個平日過午始起的人,每次竟也硬是趕走瞌睡蟲,耐心傾聽開導。一通電話,只要我人還在學校,馬上火速衝去陪她。 B學妹失戀一早抽抽噎噎的打來(奇怪?失戀的人早上都睡不著喔?),嚇得我三分鐘變身換裝,急急忙忙出門陪駕,安慰兼『分享』感情經驗,就怕她想不開。不過不到兩個禮拜就見她與我前男友出雙入對。(註二)

漸漸的,『將心比心』這件事,我似乎已經感受過了頭。

我一直很相信的一件事就是,既然已經答應要幫人家了,就爽快些。不要答應了人家又一副拖泥帶水,為難的好像人家欠他多大的恩情一樣。別人來找自己幫忙,開口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又何必令尋求幫忙的人難受呢?

不過,或許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我所想的這樣。

去年夏天,我在準備一個重要的考試。舊同學W也湊巧到我這小城就讀,我和有車的另一位同學C便帶著他到處熟悉新環境,買家具辦電話開戶頭逛學校兼買菜。不曉得是我比較好說話,還是怎麼樣。W剛來沒有朋友,便時時找我吃飯。有什麼事,又叫我出去幫忙。要不就是家裡還沒裝網路,說有很重要的功課,一定要來我家上網,一待就是一個下午,吃完了午餐再吃晚餐,不是我煮就是叫外賣我付。要不就是沒有印表機,說功課一定要印出來,又一定要來我家。他一副可憐貌,我又找不到藉口拒絕,也不善說謊編理由,便都答應了下來。天曉得我與他面面相覷,如何念得下書來。這還不打緊,接下來,他開始電話問候,一日三通,中午下午睡前各一通,再好脾氣的人也受不住。(註三)

對於這些事,因為大家都是舊同學,所以我並未對其他人說過。直到後來輾轉知道,C問他:「你常常麻煩胡桃,她又要準備考試,不太好吧!」

沒想到他竟回說:「我看她也不是很認真在準備她的考試,有什麼關係!」

我聽了當下火冒三丈,幾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字經都要送上門,心想這些事都不是我的義務,看你需要幫忙,所以我撥出要唸書的時間幫你做這兒幫你這那兒,你覺得是應該也就罷了,居然還一副好像反正本小姐沒事不幹白不幹的樣子。答應了要幫忙,我沒有抱怨、沒有臭臉,並不代表我就是整天沒事做,那是因為我有基本禮貌。就算要說「胡桃也不是很認真在準備考試」,這句話也應該是由我來說,不是由你來說。既然已經要做了,我又何必擺個屎臉給人家看呢?大家開開心心的把事情一起做完不是很好嗎?

原來,這世上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惡人甚多。


話又說回來,通常,要人幫忙的人,都是軟硬兼施。

上述說的是軟的手法;另一種,則是用硬的手法。

這裡的硬,說的不是拿刀拿槍的指著你一定要幫他辦事,而是用一種,水到渠成,隱硬於軟,煞是自然的方式。這種方式,更令我厭惡。

這種更窮凶極惡的方法即,打著「義氣」的旗幟,就好像所有的人都一定要來幫他忙似的。無法幫忙的話,就是沒有義氣,不是朋友。

擬舉例如下:「幫不幫嘛?你這樣很沒有義氣喔!」「一句話啦!是不是朋友啊!是朋友就要幫啊!」「義氣啦!行不行?不行拉倒!」

如果這樣就不是朋友的話,那我真的也得懷疑對方是不是我的朋友。因倘若是真朋友,就拿不會這種話出來說嘴。

挾義氣之名,行脅迫之實,是沒有自覺?還是沒有常識?有些人,總是站在世界的中心,呼喊著其他人來幫他的忙。

「義氣」這兩個字不是這樣用的,你是洪興東星看太多嗎?我有一套四維八德傳家故事,裡面有兩本書都在講「義」的故事,要不要我借你看看「義」的原意為何?

我甚不喜那種覺得自己豪爽,就認為別人應該要跟他一起豪、一起爽的心態。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自然性格迥異,你要豪爽是你家的事,至於他人,管個鳥! 別人又沒妨礙到你,不同羽毛的鳥兒得飛在一起,已是緣分,何苦來哉要拔人家的羽毛呢?合則來不合則去,叫個夜鶯跟你當老鷹,豈不荒謬?

有些人,一副那種好像你不幫他,就是對不起天地良心,對不起國家社會民族一樣。自己的事最重要,其他人的事都不算事。我不生你也不欠你,能幫自然會幫,不能幫你還來怪我乎?做自己的事叫「本分」,做他人的事才是「幫忙」,小學老師沒跟你說清楚嗎?如果對方實在不行,有極大的困難,我是真的會努力幫。但幫人也得墊墊自己的斤兩,總是得行有餘力,才有辦法幫人。有時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江,難道要我捨身取「義」?不好意思,恕我沒那麼偉大的情操,我一向都知道自己不是個可以上歷史課本國文課本的料。你既非我直系親屬靈魂伴侶,又非我血緣手足心靈捕手,國家社會也不是沒有了你就不行,何苦來哉一定強要我幫你? 況且有些人只不過是仗著有人幫,就不想自己動手罷了。



以前的我總是覺得,我不幫這個人,他就好可憐喔!他一定是有困難所以沒辦法才來找我的,況且,請人幫忙是一件多不好意思的事啊!後來我才發現,臉皮子薄的,根本就是少數。其他人要不就是,根本不覺得請人幫忙有何羞恥的;再不就是覺得全天下的人都該來幫他;更有甚者,是亂槍打鳥嘴上說說,反正問問也不吃虧,人家願意來幫是賺到,不願意來自己也沒有什麼損失。

漸漸的,我開始痛恨起自己脆弱的性格來,因為我的角色開始變質。


幫人家的忙,人家不領情感激,自是心裡吃了悶虧也就罷了。反正是自己心腸軟活該找罪受,怨不得人家把方便當隨便。然更荒謬的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一切你幫過人家的事,反而到最後會變成你的原罪出來反噬自己。

你幫人家做了九十九件事,如果第一百件事沒有辦法幫他完成,他就怨恨你不幫他,而前面做了的九十九件事也全部都不算。反正你就是千古罪人,就是沒有同情心,就是自私爛人不肯幫他。他只會記得你這次,前面的九十九次,就跟屁一樣的煙消雲散了。

人性真的很奇怪,如果你一直都拒絕前面的九十九件事,但卻幫他做了第一百件事的話,他反而會感激涕零把你當神在拜。

原來,幫忙這種事,也是有哲學的。

首先,幫忙要挑重點,要挑會令人印象深刻的重點。 幫得一次,人家記上你一世。 當然,前提是,你不能常常出手。 常出手幫忙,就濫了。 到最後只會變成跑腿幫傭,不幫還被人家在背後吐口水臭罵,幾世也當不成許萬諾一的菩薩天神。

再者,還要擺出一副為難的屎臉。「嗯…我看這件事…很困難喔….」「好啦!我盡力試試看,不過,我想真的是很難喔….你也知道,我有很多事要做,對不對?」 「這樣我實在很難做啦…」「只有這次喔!真的只有這次喔!下不為例」爽快的允諾,只會為你帶來無止境的麻煩,以及被人輕賤的後果。

最後,隔山打牛順水推舟禍延他人。「我真的沒有辦法啦!老師要補課喔!沒聽我說過?唉呀!你忘記啦!我前幾天才跟你說過啊!不如你去找那個誰誰誰好了,他沒課耶!啊!還有那個誰誰誰啦!他對這個很在行咩!我這個人笨手笨腳,你又不是不知道。對對對!還有那個胡桃啦!她不是沒事就愛幫助別人嗎?你去找她她一定很高興的啦!況且我看她最近好像也沒什麼事…」這種人除了自己閃掉之外,還兼以幫他人找替死鬼。這種人滑如魚狡如狐,你好像也不真的覺得他沒有幫到你。到最後,他們雖然不被人記恩,也不被人記恨。 這挺好,反正這世上記恨的人多,記恩的人少。

如果,您可以昧著自己的良心,編造出許多不存在理由來,(例如家裡的烏龜得了急性盲腸炎,需要掛急診;女朋友的媽媽要臨盆了,所以要趕去幫忙;總統要攻打史瓦濟蘭,故召見以參軍機大事)成為不幫助他人的藉口。我佩服您,因為,這是一層相當高的境界,我至今仍無法參透。

到這裡,諸位對幫忙的哲學,有那麼一點概念了嗎?


這些調調,固是反諷,但也未嘗不能列為善心人求生法則之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到最後,最不好意思的對象,就是自己;很可憐很可憐,自始至終,最可憐的人,還是自己。

說實話,我並不討厭幫助人家,只是對於一些不合理的人所帶來的副作用,感到不快。

如果因為這樣,我注定得失去些朋友,我不在乎;因為,這些人,從來也不是我真朋友。



附註:

註一:我小時候很瘦,到小學二年級還只有十七公斤。現在卻像一個泡水的小麵包,慘哉!
我妹妹小時候是真的很可愛,她是我最愛的東方寶寶了。我到現在都還霸著她小時候古椎的照片不放。

註二:他們後來有沒有變成情侶我是不知道,也不再關心。當時吃鱉的是,之前安慰間分享感情經驗之餘,不免會吐吐苦水,兼以抱怨前男友一番,好讓學妹知道反正男人就是這樣的,所以她亦無須哭哭啼啼、愁眉苦臉。不料時隔兩星期他們就鎮日同進同出,貌似情侶,還有多位目擊證人指證,我話都跟她說出口了,怎不叫我尷尬。早知不要多話安慰人啦!肖連郎喔!禍從口出,古語要聽啦!

註三:一定要跟各位說一下,這是一個絕對很爛的把妹招數,勸君勿用。 關於白目的故事,日後會另開新篇說說。







【本文原刊於2005年5月】






walnutsheep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

我這個人,一向對於食物的忠貞度頗高,一旦愛上了某樣食物,就一定百吃不厭。 換句話說,就是單調兼無聊。每家餐廳對我來說,都有固定的招牌菜,到A餐廳必點X;到餐廳必點Y;到C餐廳必點Z。我每次也總想嘗試新的東西啊,但就是忍不住要點一樣的食物,總是想著我下次再點新的菜好啦,否則好像就是辜負了來這家餐廳的本意。

對於愛吃的東西,我可以連續吃個不停。

小學的時候,有一陣子喜歡紅蘿蔔炒蛋(稀奇!居然有小學生喜歡紅蘿蔔!!)。我媽倒也挺狠,不知道是太愛我還是怎麼樣,竟然餐餐煮,晚餐也吃,中午帶便當也吃,還好早餐沒有。吃到我後來看到紅蘿蔔就暈,好一陣子不敢再吃。

到美國來以後,愛上了鮭魚酪梨壽司,每次點壽司一定不會少了鮭魚酪梨壽司。 鮭魚是本來就愛的,但漸漸的我對酪梨的需求,也開始病態起來了。

胡桃:「我要去買壽司吃,你要什麼壽司?」

綿羊頭:「你決定就好了。」

胡桃:「真的嗎?你確定?」

綿羊頭:「嗯。」

過了一刻鐘…

綿羊頭大叫:「啊你怎麼買了三盒鮭魚酪梨壽司回來,三盒全都一樣。」

胡桃:「那你不是說我決定就好了嗎?」

綿羊頭:「我知道你是一定會買鮭魚酪梨壽司的,我想你最過份也不就買兩盒,至少會買一盒別的。我怎麼知道你會三盒都買一樣的。」

胡桃:「你自己說我可以決定的啊!我之前已經有問過你啦,我還以為你很了解我咧!而且又不是三盒都一樣,這兩盒是鮭魚酪梨壽司,這一盒是鮭魚酪梨『握』壽司。」

綿羊頭:「%$&X&@!X…」


是的,從以上這個無聊的小故事我們就可以得知,我是多麼單調的一個人。


倒不是我故步自封,不肯嘗試新食。我樂於享受不一樣的美食,只是對於心中所愛,頗為固執而已。


話題好像扯得太遠了,我今天要講的主題,是「酪梨」。

由於綿羊頭知道我對於酪梨的需求量頗大,是以如果我到他家造訪,他一定乖乖的把家中所藏的酪梨都拿出來進貢。

我捲起袖子,準備像食人族吃人肉一般開始大開殺戒,我相信那一刻,綿羊頭應該有看到我充滿血絲的紅眼,和盛著口水的大嘴。

「等等!酪梨我們在義大利有種吃法,你不妨試試看,如果不喜歡再說。」綿羊頭阻止了我,像是要搭救那些無辜的小酪梨們般。

我有一點小小的不耐,心中想著:「這一切已經太晚了了啦…酪梨一旦被我看到,他們就不可能活著直到我出你家門口了。」

不過,這就像是跟食人族說,等等,對於人肉,我有種新吃法,我們烤烤看,熟了來吃,會比你生吃有意思。

我雖然有點等不及,不過好歹客人的禮節我們還是要遵守的;再者,我對於義大利的吃法,也真的有點好奇。

我乖乖的坐在餐桌旁,等綿羊頭幫我加味加料。

綿羊頭將酪梨對切打開,挖出裡面的子,在裡面加上橄欖油,灑上些許黑胡椒和鹽,最後再淋上一些義大利黑醋。

整個過程,我不禁直發楞,居然在我的酪梨裡面,加上油、胡椒和鹽,更過份的是,居然還淋上醋。看到我的小酪梨們被如此摧殘,我真是快昏過去了。我的臉開始露出一副噁心的表情,心想,這好端端的酪梨寶寶們就被如此糟蹋了,什麼鳥不拉幾的吃法。

綿羊頭將調好的酪梨放在我面前,請我開動。我不情願的拿起小匙,挖了一口放到嘴裡。

「天啊!」薛家燕滾來滾去的畫面彷彿重現,怎麼會讓我吃到這麼好吃的吃法啊? 神秘的黑醋刺激著我的顆顆味蕾,從喉頭直落。滿滿的橄欖油卻不油不膩,只是使得酪梨的味道更滑潤起來。原本以為會很鹹的鹽和胡椒,此時卻無法感受到它們的存在,但卻悄悄的,不知在我口腔的哪一處跳動著。

我閉上了眼睛,唉…酪梨!是誰先發現你們是可以吃的啊~~ 我心中對於勇於發掘新食物的人類湧以無限的感念。我開始悔恨起,以前在士林夜市,總是抱著木瓜牛奶不放,死不肯試試酪梨牛奶的味道的遺憾。

尤其是那神秘的黑醋,將這融合的美妙無比的交響曲,帶領到另一個更高的境界。 我每吞下一口,當和著黑醋的酪梨經過喉頭時,微酸的刺激,又激起我想瘋狂塞進下一口的渴望。

我決定好好研究起神秘黑醋來。原來其實神秘黑醋一點也不神秘,不過倒是一種挺不菲的醋,叫做「Balsamic Vinegar di (of) Modena」。小小的一瓶,要價十幾塊美金,在美國大一點的超市裡應該都買得到。一小瓶醋不到250ml.就要台幣五百塊錢,固然令人咋舌,不過好的Balsamic Vinegar可以貴到一瓶美金兩百塊,比酒還貴。Balsamic Vinegar只產在義大利的某一個叫做Modena的城市,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我看到的那瓶是十五年份,小小的醋就要搞個十五年,也難怪好的Balsamic Vinegar比酒還貴。

喜歡酪梨的朋友們不妨嘗試看看,把酪梨從冰箱拿出來後,如上述之法炮製,冰冰滑滑微酸的滋味,是炎炎夏日裡一道很開胃的小品,簡單不麻煩。Balsamic Vinegar雖然是貴了些,不過每次只灑個幾滴,一瓶是可以吃上很久的。想想護手霜大概也是這個價錢,用量又大,代換思考一下,其實也就買得下手了。有時候那種味蕾滿足的幸福感,還真的很難替代的呢…

我放下小湯匙,滿足的微笑還掛在嘴邊。瞬間,我忽然有點明白自己是怎麼在幾個月內,從蔡依林變成一團泡水的小麵包的…




胡桃小提醒:

油拜託請用橄欖油,不要拿豬油花生油芝麻油葵花油來替代,我不敢想像會怎樣。
Balsamic Vinegar我相信在台北一定是買得到的,我記得以前在台北很多義大利餐廳都吃的到,請不要拿工研醋來頂。 雖然都是醋,不過原料和製法都不同。如果真的都找不到,還是直接吃會比加一堆怪東西的好…







【本文原刊於2005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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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我在網路上狂查租屋資訊。真是感謝現代科技網路之發達,要不然讓我上街一張張撕紅紙,還不知撕到何年何月。

忙和到四點多,終於不支倒桌,沈沈睡去。

隔天一早八點多就跳起來,確認所列好的租屋資訊,等到九點就開始猛打電話。 由於我明年初就會回台灣,因此我要找的房子,必須是少於一年的。然而,提供短期租約的房子甚少,又顧及環境及安全性考量(因為我沒車又是一個女孩子自己住),所以選擇又更少。站在出租者的立場,我可以理解大家以一年為單位的心態,只不過自己不需要也付不起一年的房租,所以難免覺得有些無奈。

打完電話之後,才發現狀況更是雪上加霜。本來要出租一年以下的房子就不多了,假設我在網路上發現大概有十間。等我打了電話實際去問之後,有的又說他們根本沒有做短期,這麼一來又只剩下六間。

有的惡劣的,跟我約了時間,我人到了那裡,還等了半晌,才蓮步輕移,出來跟我說:「是啊!我們是有提供短期,但是我現在就是不租你。因為現在是summer,有大把人排隊要租呢!我隨便就可以找到要租一年的。你要租短期,冬天再來吧!」

我當下臉色一沈,便走人。商業現實我並非不知,如此策略運用也無罪。然我不悅的是,她可以在電話裡就跟我說清楚,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叫我到這裡來,才跟我說這些屁話。我只有一個白天的時間,我已經很急了。而且我都以用雙腿為移動工具,走了那麼大老遠到河邊來,才跟我說不租,連看都不讓我看。但我也沒有時間跟她繼續生氣,因為我還趕著去找其他房子。

就這麼找來找去,加上就算遇到有做短期的,現在也不一定剛好就有房子要出租。如此磨磨蹭蹭下來,可供選擇的,只剩下兩間。

這兩間都告訴我,六月七月有房子,至於八月,不知道也不保證有。我想了一下,七月要考試,怎樣都不可能搬家。至於八月,雖說是未知數,但是照現在的情況看來,願意租我的公司就是這麼兩間,怎樣也不會變多,但他們手上的房間可能會變少。再加上如果我八月中才搬家,到時候可能在這裡待不到半年,如果我連半年都租不到,這最後的兩間公司,也不會願意租我。在幾無選擇的情況下,我只好壯士斷腕,決定六月初搬家。這一個決定,最大的風險就是,在我的舊房東找到新房客前,我可能要付兩邊的房租。雖然心中很幹,但也好過睡橋下。 我便告訴我的房東太太,這個房子從六月一號開始可以available,如果有人六月就要租的話,是可以的。


於是,刺蝟女和她的小嘍囉們,也就每天帶著不同批(有時一日三批)的人來參觀我家。我努力想像他們不存在,或是想像我自己不存在。反正他們有24 小時前通知的義務(常常沒有那麼精確),雖然很討厭自己不在家時,別人私自跑進來的感覺,但有時候眼不見為淨,也有事要做,便出門避避風頭,省得跟刺蝟女大眼瞪小眼。況且現在,我也希望他們趕快把房子租出去,我實在無力付兩邊的房租。


一日早上,沖涼完畢,跟父親通電話。講到一半,我手機響起,來電號碼不顯示,我無暇接起,便進入語音信箱。我還繼續在跟父親講話,約莫十分鐘後,忽然有人把我房間的門打開,一邊說話一邊走進來。我當時真是嚇壞了,我身著輕薄短小的夏季睡衣,完全無預警有人會突然闖進來我家。家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在家裡放鬆自然的時候,突然有人跑進來,真的心臟都會突然跳針,更何況還是一大早。怎麼會料得到有人熊熊闖入?

我驚嚇的說:「你們是誰?為什麼進來我家?」

其中一個女孩子開口說:「唉呦!我們是來看房子的啦!剛剛有打過電話給你啦!」

我望了望手機,想起剛剛那通來電不顯示的電話:「可是,你們必須要24小時前通知,不是這樣說來就來的。」我不真的要他們做到『24』小時前通知,這種事不需斤斤計較,合理時間前通知就好了。但10分鐘前通知,會不會太過份了。況且一大早,又沒跟我本人講到話,怎麼知道其實我是不是還在睡覺。就這樣闖進來,會不會太無理一點了。做生意很重要,難道就可以無視我的隱私嗎?

但由於希望他們趕快將房子租出去,我還是向錢低了頭:「我剛剛被你們嚇到了,我覺得這種行為很不妥。不過,你們還是看房子吧!請自便。」

我回頭繼續跟父親講話。在電話另一頭的父親顯然也被嚇到了,直呼他們是誰,怎麼有人跑進來講話。試想自己的女兒隻身在海外,談話間忽然有人進門,女兒又大呼你們是誰進來幹嘛,當然不免一陣擔心。我安慰了父親,沒事沒事,只是看房子的人,然後草草結束了通話。心裡想著,要是他們早個二十分鐘進來,我還在洗澡,那不是更加恐怖。

心情有點小悶,便與綿羊頭相約吃午餐,臨出門前,由於某些特殊原因,我把廁所的燈開著,便出門了。

回到家的時候,廁所的燈已經被熄掉,一望即知AD地產公司的人又進來我家,而且這次更過份,完全沒有通知我。

真是夠了!就算是要顧及錢,我也開始不爽起來。打電話給AD地產公司想要抱怨,但是沒有人接電話,禮拜五的下午,所有人都不見了。



隔天一大早,我就啟程出發去參加綿羊頭表妹的婚禮,到教堂開了兩個小時,教堂到餐廳又開了一個多小時,來來回回我都快要昏了,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想到等一下半夜十二點,自己的表妹們還要從紐約過來住我家,不免一陣暈眩,在告知管理員前一日發生的事後,就趕緊強撐著眼皮上樓去。

週末的晚上,晚回家的人多,電梯裡有點擁擠。

我住的樓層甚低,到了。電梯一開,有人進來,我也不以為意,累的跟狗似的,連那個人是男是女都沒留神。

我走到了家門口,開始發現有點不對。我的門上被貼了一個小小的東西,看起來有點像是裝飾品,但有點醜陋,可是又好像在哪裡看過。我心裡一驚,瞿然想起,台灣不是有那種小偷要來家裡偷東西前,會先探勘然後作上記號,以利下手的嗎?難不成我是遇上了?我望了望其他戶,有兩三戶上也有類似的小東西,其中一戶我知道是最近要搬走的。難道,他們在要搬走的人門上都做了記號嗎?但是我實在太累,沒有辦法再繼續思考下去,想了先進門再說,於是便掏出鑰匙開門。

鑰匙都快要被扭斷了,怎麼樣我都打不開門。我越來越慌亂,抓著門把碰碰碰的拉扯。不只是因為房子,生活中還有許多瑣碎的煩事,再加上這一陣子以來情緒的壓抑和焦慮。像到臨界點的弦般,連日來的緊繃忽然斷裂,所有的委屈也轟然決堤,心裡直想著:「怎麼辦?怎麼辦?有人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偷偷跑進來我家,換了我的門鎖,我進不了家了….我不能回家了…」我無力的沿著門板滑下,蹲在門口,有點想哭。

忽然,我抬起頭,眼睛飄到門板上小小的兩個字「3A」。

SHIT!這不是我家啦,我住在4A。

那我怎麼會來到這裡?才想起,剛剛電梯打開,有人走了進來,我以為到四樓了,所以就自然而然的走了出去。

真是蠢!無怪乎門鎖都快被我掰斷了,也打不開。

幸好沒有人出來開門,要不然兩個人心臟病都會被嚇出來了,還是趁有人來前趕快溜回四樓去吧…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期間新房子也發生了一些問題,不過總算是度過了,只是有點小吃鱉。



我很擔心不知道我胡桃樹街的舊房子租出去沒?因為我的新房子就要開始簽約了,也不會等我的。我實在無法同時負擔兩邊房租。打電話問地產公司,他們又死不肯告訴我。一直都沒人跟我聯絡,只好主動打電話給房東。

嘟~嘟~嘟~

「喂~這裡是西佑德家。」一個熟悉的男聲。總算給我逮到了,死房東先生,你回城囉!

此時也不想再跟他討論他之前說話不算話的問題了。令祖媽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咧,趕緊切入正題要緊。

「嗨!西佑德先生,你好。我是想請問你們找到新房客沒?」我說著,有點緊張他的答案。

「喔!對啦!我正要打電話給你。我要跟你說,新房客七月二十五號要搬進來。」

老天…七月底…那跟我八月搬走有什麼兩樣,我要付房租付到那時候。算了,老娘自有雨天備案。

「嗯!那好吧!我知道了。」不過這種事我也抗辯不適格,廢話無須多說。

但因為已經對房東極度不信任,所以任何事都要清楚的重申一次。我接著說:「我知道你們在新房客搬進來之前,通常需要五天到十天的清潔時間,洗地毯什麼的(註一)。你告訴我你需要多少天,需要我在什麼時候搬出去,那我會在那一天搬出去,然後我的房租和水電也會付到那一天為止。」一切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對,我說的,應該也合情合理,只是再強調一遍而已。

接下來,房東竟口出驚人之言:「你在說什麼!你應該要六月一號就搬出去,然後你房租要付到七月二十五號。」

「什麼?為什麼我要六月初搬走,然後房租還要付到他搬進來的那一天為止。」我甚是驚訝。

房東來勢洶洶的說:「你自己說六月就可以搬走的,而且你本來就要付錢到新房客來。」接著又說:「而且我早就想加你房租了,我對你多好,都一直沒加。本來幾個月前想跟你簽新約,順便加房租。結果你不要,只跟我延長舊約。我對你多好….啪啦啪啦….」

等等…什麼加房租?什麼幾個月前就要簽新約?你從來就沒跟我說過啊?(註二)你自己心裡想想就作數了嗎?你好歹也要跟我說一聲,你不講我怎麼知道啊?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蟲。我不要,不要個屁啊!沒問哪來的答?

房東還在叨叨絮絮,電話另一頭的我開始不耐,臉色也開始陰沈起來,彷彿有烏雲罩頂。我打斷他的話:「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房東煞住車,說:「就是你要六月一號搬走,付錢付到七月二十五號。」

我連日來積蓄已久的怒氣,終於有如火山爆發,一發不可收拾,對著電話那頭狂吼:「幹令老師!你他媽的在說什麼鬼話!(註三) 我那時候是跟你說,如果你找到有人六月要搬進來,我可以配合搬走。 你沒有權利叫我六月搬走,然後還付到七月底。我告訴你,我付到什麼時候,就住到什麼時候!你要我六月走,可以,你就把錢退還給我。」

我聲音越來越大,用我自己都想像不到的口氣和音量說道:「這太不公平了!而且,你憑什麼要我付你清潔期間的房租,我又不能住在裡面。清潔這件事不是因為我提早搬走你才要做的。今天不管我是六月搬七月搬,或是依照原訂計畫八月中搬走,你本來就是要清潔。那是你的義務,每一個房東都要做的事,你憑什麼還要我付房租。另外,加房租這件事,不要說你從來就沒有說過,跟我們現在在說的這件事,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這不可能,也太不合理!」就差沒有加上電影裡面常常出現的那一句『我會請我的律師跟你說』那樣的機車台詞。

可能是我的聲音太大了,也可能是他不習慣我從一向的溫順小綿羊的形象,變成瘋狗。房東靜了兩秒鐘。

他說:「好吧!那你就付到你搬出去的那一天為止,我會再跟你說你哪一天要搬走。」

咦?這麼快就見風轉舵,那不是表示你本來就知道自己一點理都沒有的。要是我剛不是大聲抗議,而是唯唯諾諾,那你不就吃定我了。

X(消音中)!人性真是賤格...標準的欺善怕惡,不跟他大聲吼兩句,他還以為個個都好欺負。而且我只是把道理說出來,還不是黑道開扁之類的,馬上就夾著尾巴噤聲。


掛上電話,我覺得很無力。人,不能正常合理一點嗎?

我打電話給綿羊頭,告訴他剛剛發生的事。一向冷淡鎮定且嫌我意氣用事的綿羊頭,這次也火大起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他們真是太過份了!根本就是欺負你一個女孩子孤伶伶在這邊,是學生,是外國人又沒有家人….他們可以這樣…」

我已經回復平靜,說:「其實我早就想過他們可能有這一招,因為我早就不再信任他們了。只不過我沒想到他們真的有膽說出口。算了!不管這些,我還得忙我的雨天備案咧!」

「雨天備案?」綿羊頭不解的問:「對啊!你六月初就得搬到新房子去,那你要怎麼辦啊?」

我撇撇嘴:「哼!我又不是金礦,哪有辦法付得起兩邊房租啊!當然是要把我胡桃樹街上的舊房子sublease出去囉!多少也得補貼點。」


在後來轉出租的過程中,當然也發生了一些惹人厭的事(唉!要不然怎麼叫做「真他媽機車的房事」…)但總算是租出去了,其中酸苦也就不詳述,要賺錢補貼就得認命。



一日,當我剛回家之際,樓下某一個不甚相熟的管理員跑過來,匆匆忙忙的問我說:「你禮拜六要搬走嗎?」

我一驚,心想轉出租的事漏餡了嗎?趕忙問:「有什麼問題嗎?」

管理員說:「沒有沒有~唉...只是因為你人很nice,真的很nice。」

呼~~我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捨不得我啊…

其他的管理員,聽說我要搬走一事,有的熱心的告訴我租屋資訊,有的問我搬到哪裡確定幾時搬走,有的要求合影(這個有點扯…)

總算在眾多的鳥事之中,讓我感受到一些的溫暖。或許,人,也沒有我想的那麼壞吧...即便是商業關係裡,如果常常抱持一顆感恩的心,在做些什麼的話,或許,還是有人可以感受到的,接受到我善意的訊號。

我笑了笑,踢去腳下多日來的不悅,輕快的走回房去。




附註

註一: 這是美國一般新舊房客交接之間,房東要負責的程序。

註二: 其實他要是之前跟我說要簽新約,要加房租。我也不會囉唆或是跟他靠夭,因為我知道這個城裡的租金,每年都在上漲,宿舍亦如是。

註三: 礙於他手上還有我兩個月的房租和一個月的保證金,我當然是沒種對他吼這些,這兩句不過是我心中的OS罷了。沒種…
「幹令老師」這句話,是以前在研究室聽來的。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幹人家的老師,也不曉得是誰發明的。只是那一瞬間,就突然蹦進我的腦子裡來。

註四:本篇文章粗口使用頗多,不好意思。因為實在覺得太鳥,於是從小到大聽到的髒話,都自然而然湧現,一體成形。

註五:這是幾年前發生的故事,舊文重貼。






【本文原刊於2005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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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真的很難說,有時候轉瞬之間,很多事情就改變了。

二十四小時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搬家這件事。


整件事的開端,是一通留言。(搞什麼!你以為在演『鬼來電』啊)

手機裡有一通留言,是AD地產公司打來的。AD地產公司,是本城小有名氣的的地產公司,除了其名下地產不少之外,最有名之處,就在於其態度之跩之差,很多人都受過他們的鳥氣。

留言中,該地產經紀說要帶人來看房子,簡言之,就是要把我現在租的房間展示給別人看,以利出租就對了。我不免一陣奇怪,頭上一堆問號盤旋,本姑娘現在住的好好的。上星期才寄了下月房租和一封文情並茂的信給我的房東,除了確認租約延到八月中之外,另外也說明了對於之後要另簽新約或是繼續延長舊約之事。哪來的要把我的房間租出去勒?敢情是是搞錯了,說的是我朋友吉魯教授的房間, 吉魯的房間五月底到期。吉魯之前因為手機被停,所以有時會留我的電話號碼以利聯絡。我想來想去,當下也不覺有異,想來一定是搞錯了,決定隔日一早便打電話給地產公司確認。

隔日一早,我便火速聯絡AD地產公司。接電話的人不甚友善,回答道:「我們說的就是你那間房子,你是住在胡桃樹街上嘛,對吧?….我不知道喔...反正你房東就叫我們把房子租出去,就是這樣,你自己去問你房東。」

碰的一聲就把電話掛上。

我開始覺得不對勁,試圖打電話給我房東,但是沒人接。

想想AD地產公司也座落於胡桃樹街上,於是便整裝殺到AD地產公司,欲一探究竟。

進了深胡桃木色的沈重大門,指明我要找留言的經紀久漢娜。等了半晌,出來的是一個頭髮像刺蝟,臉上的妝色色明顯,狀似嘻皮,但年紀明顯已經有一點的女人。我趕忙回頭望了一下大門,確定自己進來的,是地產公司,而不是某地下樂團。

刺蝟女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你有什麼事嗎?」

我急忙說:「我住在胡桃樹街上X號X樓X號房,我剛剛有打過電話給你,我想來確認一下關於我房子的事,並搞清楚是什麼狀況。」

刺蝟女:「沒有錯啊!剛不是跟你說過了,你房東就是這樣說的。還有,我今天下午四點要去你家;明天中午十二點半要去你家;還有後天禮拜六早上九點要去…」語落,我還來不及消化她說的時間表,一副忙著要把我趕走的樣子,臉上寫滿機車二字。

我回道:「不能先跟我房東確認是什麼狀況,再帶人來看房子嗎?而且我有跟我房東說我要繼續住啊!」

刺蝟女頭上開始有點冒煙的感覺:「就跟你說反正你房東是這樣說的,你自己去問啦!還有,已經約好的不能取消,反正我今天一定會去啦!」好像我家是他家廁所一樣,話來就來。

她的態度讓我開始不悅起來,我瞭解這是工作,但是話就不能好好說嗎?一定要這麼無禮嗎?我說:「你這樣每天來,不同時間來,連續來,讓我有些困擾。有沒有可能盡量把他們排在一起,一起帶來?」我心中想著,這不只是給我個人方便,同時讓其他想租房子的人,知道有其他競爭者,他們不是會更及更快的想要把房子租下嗎?通常奸商不是都這樣嗎?

刺蝟女眼睛瞪大,紅色的大口好像要把我吞掉似的:「他們又不是同一拖的人,我怎麼把他們排在一起?反正跟你說不行就是不行。」

到這裡,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說的了。

刺蝟女說bye轉身回到她的地洞,我也帶著一肚子鳥氣,離開AD地產公司。



回到家,想到自己可能沒多久就要被趕離這間房子,心中一陣冷,趕緊不住的打電話找房東。無奈該夫妻兩人不曉得死到哪裡去了,打死都找不到,我只好留言,告曰今日遭遇且有事相詢。


下午四點,刺蝟女偕同一對情侶,出現在我家。

需先說明的是,帶人來看房子的時候,地產經紀他們都有我們家裡的鑰匙。首先,他們會先出現在大樓的管理辦公室,亮出他們AD地產公司的名號,彷彿聖旨一樣,告曰他們要誰誰誰的鑰匙。在這些房子裡,有些是AD地產自己的房子,有些是私人房東委託他們的。然後他們拿了鑰匙之後,就會殺到你家門口,雖不至長驅直入,但也是象徵性的敲幾下門,三至五秒之後就拿鑰匙把門打開,直接進來。這樣為什麼還要敲門咧?敲門的意義在哪裡?我聽覺神經反射至大腦至肌肉到走到那裡是不用時間嗎?每每有被外人侵入之感,天曉得美國人說隱私是說假的。

就這樣,刺蝟女非常專業的,開始介紹起我的房子。就像女孩大方展示自己的娃娃屋般,鉅細靡遺。附帶說明的是,其實她跟其他的美國地產經紀並無不同,我是指其鉅細靡遺的手法:打開我的冰箱、碗櫃、食物櫃,甚至我的一個個的衣櫥。我了解這是要讓客戶瞭解其內部狀況及形式,但是不是有人可以告訴我,冰箱就那幾種樣子,看外面也知道裡面,你最好就是打開給我看,裡面可以有通道到南極去,還有企鵝可以煮來吃,兼有溜冰場及雲霄飛車,電腦網路監控,自動管理烹調。ㄟㄟㄟ,這裡是要租房子,不是高科技電器用品大展。衣櫃開一個就很夠了,有必要全部都打開嗎?就這樣,老娘昨天晚餐吃什麼,台灣寄來了哪幾種泡麵,兼有幾色泳衣,胸圍幾吋罩杯多大(註一),春夏秋冬季季衣服,大家都一目了然。

敝人一向不好客,更厭不相熟的朋友嚷著要到家裡來玩,甚或小住。家裡就是家裡,不都一樣,有什麼好玩?我一沒花園洋房泳池烤肉架,二沒麻將家庭劇院PS2,三沒名畫古董上好紅酒供君享樂,無聊至極,為什麼要來我家?如果是我自己開口邀來家裡小坐小聚小住者,自是滿心歡迎誠摯招待,因為認為夠熟交情夠好,希望他們移駕寒舍,亦承蒙不棄。大家有個溫馨無人打擾的環境好好吃吃聊聊,人生美事一樁。然以前還有學校裡的不甚熟的男同學,看見我就直嚷嚷:「唉呀~~你搬家囉?房租一個月多少錢,說來聽聽嘛~~我要去你家玩啦!」還說了不止一次。我心想:「我跟你很熟嗎?我招待你一個男生到我家來不是很奇怪?有沒有禮貌啊?而且我房租多少關你屁事…」是故,像我一個這樣個性的人,對於不同時間的突襲,每天要展示自己家裡給不同的人看,更覺反感。

話題扯遠了。我雖然心中不太高興,但對於遷怒不相干的人,這種事還是做不出來。是以雖然一肚子大便,卻也沒有擺什麼屎臉給人家看。 但令我耳目一新的是,我不知道刺蝟女也有當選親善大使的潛力,態度之熱絡,微笑之可人,賜以一『最友善之水果姊姊』紅布條一枚,無人會有異議。嘖嘖嘖…果真在來看房子的客人面前,就是不一樣啊!與我這種使用過繳完一土拉庫美金房租、沒有利用價值的房客相較,顯然是有天壤之別。

忙呼的一會兒,刺蝟女帶著小情侶們走掉了。

剛剛一直沈浸在網路世界裡的綿羊頭,緩緩抬起頭來,說:「你有沒有發現,她剛剛特別加重音,跟你說『see you TOMORROW』?」

「是嗎?」我不感興趣的答腔,想到明天還要見她,頭就有點大。

「嗯,你知道她想要表達的意思是什麼嗎?」綿羊頭笑了笑:「她是要暗示那對情侶,有很多人要看這間房子,所以要搶要快。」

我是不知道刺蝟女有沒有聰明到像綿羊頭這麼狡猾的心思,不過我是肯定旁邊那對看起來有點傻呼呼的小情侶,八成是不會接受到這樣的信號的。




晚上,我的房東太太打電話來了,我跟她再度說明了今天的狀況。

「沒錯啊!我就是找了AD地產公司,要把房子租出去啊!」聲音有點冷。

我心中一驚,開始急了起來:「可是我上禮拜才寄了支票給你,也跟你說了我要續約的事啊!」

房東太太:「是嗎?那真不好意思,不過已經太遲了,我們已經跟AD地產公司先簽了約了。」

我更是焦急:「可是更早之前,我跟你先生通電話的時候,我們明明說好,這個約延到八月中,另外想要再簽新約或延的話,我們再談啊!怎麼你們都沒有跟我講就突然這樣呢?」

房東太太持續平板的聲音:「沒有啊~~我們哪有這樣說過。」

X!(被消音中) 說英文的人就可以這樣說話不算話嗎?我雖然英文沒有好到哪裡去,但是這種事情還不至於會不曉得在說什麼的。有膽叫你先生來跟我講啊!

「我先生不在家啦!他出城去了,要很久才回來。」房東太太開始鴨霸了起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是我想要租,你也不會租給我囉!」狀況雖明,我試圖做最後的釐清。

房東太太:「對啊!我們已經跟AD地產公司簽約了。而且,我想要租給要住一兩年的人。」

好了,現在事情一切都清楚了,他們不租給我的原因,是因為覺得我住不到一年。每個人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而生存的,站在這樣的角度,我可以了解他們的想法,也無權責備。 但我不爽的是,在我們已經說好要談新約的情況下,他們事前完全沒有給我任何通知,就跟地產經紀簽約,我還傻傻的坐在那裡等要談新約的事,也沒有為自己做其他任何的安排。知道這件事情,還完全是在因為有人要來看我家,被地產經紀告知的情況下。人可以為己牟利,但我痛恨的,是他們不尊重我的態度及嘴臉。

「你們現在要我住到八月中,又要我走。可是在這個城裡,八月中的時候,出租房子幾乎都已經被拿走了。」對於房地產甚有興趣,也有數次陪人找房子經驗的我,對於本城的出租市場,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城裡的房子需求,主要是靠某學院大宗支持的。該學院每年七月底開始pre-term,是故勢必所有人在七月中底就要搬入就定位。加上我這兩年的觀察,大部分的人五月就開始找房子訂約。我曾有過在七月下旬找過房子的經驗,奇慘無比。姑且不論市場供給之短缺,房子爛不說,價格又比平常更貴,二樓之房間一進去我以為窗戶沒關,是以車鳴大作擾人,其實窗戶早就密密實實的關上並上鎖。

加以自己已經畢業,非學生身份,自也不能住回宿舍。

我繼續說著:「到那個時候,我根本不可能找到房子住,而且我七月有一個很重要的考試。如果你堅持不跟我續新約的話,那我可不可以提早搬家,以免我到時候沒有房子住。」雖是讓他覺得有利可圖,但也不失真實,我又另外說明了該學院身為客戶大宗,其pre-term在七月開始的狀況。我補上:「想一想,大部分的人都要七月就開始住,我如果八月中才搬走,到時候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找到房子搬進去了,那你也不容易找人。如果房子能早一點available,對你來說也比較有利。」

看清楚了他們想要的是什麼,果然抓住了這一點,一切都變得好說話了起來。

房東太太想了想,冷冷的說:「好!但是有兩點。第一,我只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晚上你就要跟我說你到底要住到什麼時候。第二,你上次寄來的信裡面,有你的簽名,你自己也說要延長到八月中。所以你要一直付房租付到我們找到人搬進來為止。」

X(又被消音)!難怪上次特別叫我寫一封信,載明自己要延長住到八月十五號,並附上簽名,跟支票一起寄給他們。但是卻隻字不提要我搬走的事,還說要談新約,原來是早就計畫好了,要誆我這個冤大頭。 但是既然已經跟人家說好要住到八月中,現在自己要提早搬,雖有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不過既已說定,事後有更動,要我付房租到他們找到新房客,在商言商,不能說完全不合情理。我不舒服的是那種被人設計的心態,因為如果早一點跟我說明不續新約,我之前搬走他們就會少掉幾個月的租金收入。

而且,只給我一天時間(其實之後是週末),地產公司不上班,他們也不能做什麼。在自己沒差的情況下,卻叫我一天之內要搞定最近出租市場新狀況,找房子,不免有點刁難人。

在掙扎無效,不願也無力掙扎的情況下,我應承了隔日打電話給她。

掛上電話,不免苦笑了起來。從小母親諄諄教誨,不斷叮囑要愛惜他人之物。我搬來胡桃樹街之後,更告曰對待人家房子裡的一切東西千萬小心,切菜要小心,醬料要小心,水槽浴室白牆一切要小心。熱的東西一定要放上軟木墊,以免燙壞人家的流理台;所有醬料下面鋪上乾淨紙張,定期更換;每個爐子下包上錫箔紙,以免油漬髒污難除;白牆不准亂釘東西;地毯好好保持乾淨。除了在牆上貼上兩張愛畫之外,其他全部依母親之言照做。廚房每煮完一餐,都盡量刷洗;浴室盡量淨乾水漬,以免久積成黃色污痕。雖不能說自己是一個超完美房客,但對於房內的一切事物,真的是小心愛惜。至於房客的義務,當然每月按時寄支票,從不拖欠,是一定不會少的。或許是自己多事,每逢聖誕節這種美國人重視的節日,從不愛寫信的我,倒也捎了卡片附上下月房租,一來禮貌感謝,二來誠摯問候。 房東對此向無回音,冷淡以對,我也不暇多想,問候不是要他人言謝來著的。一次寄出卡片的隔週,房東打電話來了,興奮的我以為他是禮貌的來說聲謝謝的,沒想到他對於卡片隻字不提,只說我把你寄來的支票弄丟了,你再寄一張給我。搞得我還要去銀行報失繳費,重新開票寄給他,對此,我也並無抱怨,只覺得人不免有差錯,能彌補沒事就好。

我嘆了口氣,原來,在商業關係裡,對方注重的,也就只也金錢關係而已。至於其他的,都是多餘,也沒有人在乎。 而人,只看得到他人不能滿足自己的地方,卻看不到別人為你做過的事,或是他們好的地方。


這麼大了才看清這些,不免有點晚。

我不知道,這十幾個小時內發生的事,還只是個開始…




備註:

註一:並非個人習慣不好,貼身衣物亂放,我一向可是將它們收好在衣櫃中的小格塑膠抽屜裡。因為地產經紀要來,我才把晾在浴室的內衣,暫時先掛到衣櫥裡去,以免擾亂視聽。






【本文原刊於2005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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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台灣回美國的飛機上,我忽然覺得很感傷。

腦下收到自己真的要搬回台灣的訊息,心裡忽然有種不可置信的虛幻和真實交錯。


我一直以為,對於這個城市的記憶,大部分,來自於曾經聚集於此過的人。人來人走,一批換過一批,不斷地重洗重寫我對於這個城市的感覺。有一天,所有的人都走了,幾乎只剩下我,我憂鬱、沈滯,然後也開始想要逃離這裡。

後來,我發現我真的也可以走了,靜下來,身邊沒有任何人的喧嘩聲,才倏然發現,自己對於這個城市本身,居然也是有純粹的感情的。

我開始貪婪的呼吸屬於這個城市的空氣;走在松樹街的林蔭小徑時,用每一吋皮膚去沐浴從枝葉間透隙的陽光,用力在碎石板路上,答答地好像要踩出什麼似的;我在舊家後面靜謐的小店坐下,法裔老闆露出微笑,點了一客Alisia,一改平日的狼吞虎嚥,我居然認真用味蕾細細品嚐prosciutto與橄欖油黑橄欖蔬菜蕃茄融合在一起的味道。

冬天要來了,這裡開始天黑的快,我望著窗外一盞盞亮起的燈,忽然想起剛來這個城市時,曾經寫給某個男孩子的一封信。模模糊糊,信裡面好像有一段是這樣的:
「我今天一睜開眼睛,就想起了你。……我打開書本,想著你;我折衣服,還是想著你……天黑了,我爬上書桌,把臉湊在玻璃上,想從點點燈火中找尋你住的地方;我們住在一個很小的城市裡,可是,我還是望不到你…」

我忽然自嘲了起來,想到那信裡如孩子般的呢喃自語,以及些許的愚蠢。這個城市改變了我些什麼呢?我還是一個如以前一談起戀愛就用力燃燒自己的人嗎?很多事,彷彿都已經很遠了。


脊背很痛,我開始困惑,自己蹲在那裡打包的,究竟是行李?或是回憶?


有一堆我試圖想帶走,但其實帶不走的東西,直望著我發楞。

我也無力地回望著它們。

我一直都是個健忘的人,我知道。一旦我走了,很多事,我就會不記得了。

但我無法將所有的感覺,對空氣的感覺,對樹木的感覺,對建築物的感覺,對食物的感覺,對溫度的感覺,都一一收進我的箱子裡。


市中心街角的那家蛋糕店停業了,我曾經為他們的草莓塔和烤布蕾動心不已,每每駐足品嚐。這兩道分別微酸酥脆和香甜醇滑的甜品,是另一種記憶那個街區的方式。

只是,並非我不走,一切就不會改變;曾有過的味覺記憶提醒了我。


我想起之前那短暫的離開,在坐了近二十小時飛機後,半夜裡風塵僕僕返抵這裡時,打開門迎接我的那張笑臉,還有一束新鮮的淡色玫瑰,以及一盤熱騰騰的Mushroom Risotto。 然後,以這裡為中心,我們將為地球劃上大半個圓,分別向左向右飛去。






【本文原刊於2005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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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B遠道來訪,一來相識多年,二來初次造訪,理應是要好好招待一下。 B到達之前,母親再三叮囑別虧待人家,我抱著有朋自遠方來欣喜,自是將母親的話記在心上。

B先在其他城市待了兩天,然後偕同另一位住在該城的朋友一起過來。

為盡地主之誼,加上這也是難得好好聚聚的機會。便邀了幾位舊同學,一同共敘家常。到達的第一餐,理所當然的(依照台灣人的理),幾位住在這裡的同學合請了那餐,基本上,也賓主盡歡。

第二天午餐,結帳時,大家紛紛掏出錢包。住在他城的友人說,不好意思打擾,大家都是學生,而他在工作,所以這餐希望由他來結帳。一片混亂中,桌子有一個角落特別安靜。

尋找著靜謐的來源,我把目光飄向B,她有如不動明王般,直立立的坐在那裡。沒有表情的開始四處張望了起來,帶著優雅而怡然自得的態度。

當我們終於決定好付帳方式,B笑了笑說:「來美國真好,到哪裡都有人請我吃飯,其實根本不用帶什麼錢。」

『鏘』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敲進我心裡般,我覺得有點奇怪,但說不出是怪在哪裡。

接下來的十天,我成了主陪。其實我是很開心B的來訪的,我們相識很多年了,我是很認真的想要帶她好好逛逛玩玩,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因為,美國是她一直很想要來的地方。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在一種「自然而然」的情況下,卡一直刷,現金一直掏。但B對我來說,除了是朋友,也像是妹妹的感覺。我認真的希望,她遠到來此一切都可以很開心。

因為美國大,點點之間相接不是那麼方便,所以通常許多留學生都有車代步。我沒有車,但是交通費常常也轉嫁到我身上。

一切似乎都很愉快,最後一天晚上,我找了綿羊頭和另一位男性友人共進晚餐。綿羊頭也很有心的找個一間甚有特色的餐廳,看起來一切都很好。由於是最後一餐,我還是幫B付了那一餐的錢,其他人Go Dutch。

但開始令我有點傷心的,是第二天。

隔日我送B到機場去,但由於身體不適,一路在計程車上,我想吐到不行,肚子痛到汗都要滴下來,B並沒有特別說什麼。 一到機場,或許因為時間有點趕吧,B迅速的跳下計程車,只丟了一句話:「我先去check-in囉!」

一瞬間,坐在車上的我,忽然有一種很糟的感覺。

司機望著我,我強忍一路上想要作嘔的感覺,默默的掏出錢包,付了計程車錢。

忽然,我覺得自己好像不是一個朋友;也不是一個導遊,只是一個,一直跟在後面收尾付錢的人。

臨走前,B並未提到剛剛的車費,只說她身上現金不夠,但因為還要到他城轉機,所以就跟我拿了五六十塊美金。我沒說什麼,只是想著身上剩下的現金不知夠不夠我坐車回家。


我一直以為,B對此行應該是有一個很愉快的回憶的。

直到有一天,B與我通電話。

B:「ㄟ,對了!我問你喔!你在你男朋友出去的時候,通常都是誰付帳啊?」

胡桃:「啊?讓我想想,通常是他付帳的多,不過我也會付帳。嗯…倒不是誰請誰,應該比較像是輪流出錢。這樣比較自然,也比較方便吧。」母親從來都要我記掛著,不要隨便用別人的錢;其實,我也不喜歡欠人家,不管是人情,或是金錢;能免則免。

B:「喔,是喔…」

「為什麼這樣問啊?」我不解的說。

B停了一下,說:「唉呀!也沒什麼啦!就是上次最後一天晚上我們四個人去吃晚餐啊,我還一直以為,他們兩個男生會幫我們付錢咧!」

什麼?等一下…我有沒有聽錯? 為什麼他們兩個男生要幫我們付錢啊? 只是因為他們是男生嗎? 如果照這樣的邏輯算下來的話,是一個男生幫一個女生付錢。 我跟我男朋友就算了,反正我們自己常常也混著付;可是另外一個男生為什麼要幫你付錢啊? 你們才第一次見面,他跟你又不認識,為什麼要幫你付錢啊?

我還在一團混亂裡,B接著又說:「而且喔!說實在的,其實我不是很喜歡那天晚上的感覺耶!兩男兩女,感覺好像是要blind date一樣。」

ㄟㄟㄟ…你是不是搞錯啦!我們從頭到尾沒有想過什麼相親的事,況且大家也都知道你有男朋友啊!只是一起吃飯而已,你會不會想太多…

話又說回來,如果你是不喜那種介紹的感覺,那又憑什麼要人家幫你付錢呢?(註一)一邊抱怨說討厭狀似相親的氣氛,另一頭又話為何男生不幫自己付錢,豈不怪哉?

我忍住腦海中諸多思緒,不想直言,便嘆了一口氣,說:「我想,或許是西方人和台灣人的想法比較不同吧!台灣人是熱情好客,西方人個體獨立思想深植。不過,都沒有什麼不對,只不過是文化差異罷了。」

B不以為然的搶白:「不會啊!你看像我某某朋友,他是美國人,他也是有請我和我男朋友啊~~ 還有,某某太太,我去紐約時她不是也請吃飯…他們全部都是美國人啊~~」

我開始有點不悅了。 首先,幾個美國人不代表所有的美國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都有自己的想法;別人做什麼不代表自己也得照做。 再者,他們是你的朋友,願意招待你無可厚非,我的朋友與你初次見面,席間你話都沒有說上幾句,他為什麼就得掏出綠油油的鈔票幫你付錢呢? 第三,你也得看看帳單長什麼樣子,是個什麼樣的餐廳。他們請你一頓,是在比較經濟民生的餐廳,但我們不是。 我之所以幫你付錢,就是因為覺得我們決定了地點,自然不好意思由你來出可能超過你預期的餐費,再加上這也是最後一餐。身為熟友的我都已經幫你付錢了,為什麼你還要想著讓他來幫你付錢呢? 最後,也是我最要強調的一點,沒有人有幫其他人付錢的義務,人家願意出錢,是因為自己心裡願意,希望款待朋友,讓大家都有溫馨愉快的感覺。把別人付錢當作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恕我無法苟同。

我忍不住問:「那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的時候,都是誰付錢?」

「當然是我囉!」B揚起略帶驕傲的語氣:「因為之前他在當兵啊!剛開始工作之後,賺的錢又比我少,所以當然是我付錢囉! 我才捨不得讓他付錢咧!不過最近他也開始常常要幫我付錢啦…..巴拉巴拉…」B還在自顧自的講下去。

老天…那這到底是什麼邏輯和心態呢? 你都幫你男朋友付錢,但卻要求初次相識的男性友人幫你付錢? 我真的無法理解。 我打住了這個話題,不想再說下去。

我想了很多天,是我錯了嗎?還是她的價值觀有問題?



吾友蜜汁腰果小姐之前身居紐約,紐約係名聞遐邇的慾望城市,吃喝玩樂文化藝術運動名勝,無一不缺。到美東未訪紐約,猶如進美而美沒買奶茶三明治般,殘念。

是以,腰果小姐也成了人人拜訪的搶手對象。山東大妞兒爽俐真切,自是盡其所能相聚招呼。 是以,久未聯絡的朋友一個個如春筍般的冒了出來。一下這個說要吃飯,一下那個說要借住她家。紐約旅館城裡是出名的貴,便宜一點的,總是要住到Queens, Flushing,坐地鐵到曼哈頓少說也要個三四十分鐘。 於是腰果小姐位於中城的家,就成了常常被詢問留宿的地點。 況且,朋友可不是依照你的時間表來的,有時上課忙,有時考試多,還是得抽空,否則無辜被貼上「跩什麼?有什麼了不起」幾字,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住在窮鄉僻壤的我,也只能為腰果小姐掬把同情之淚。

有次以前大學的小學妹學弟們,因公來美,路經紐約。事前在MSN上遇到腰果小姐,便先打了個照面:「ㄟ,腰果,我們到紐約的時候,別忘了要請我們吃飯喔!」

小妹妹,你們一夥人拿公費來美國,雖說公費不可亂揮霍,但也不是沒有錢吃飯。你們一行六個人,我們腰果小姐也不過就認識兩三個,兩三個裡面還有一個不太熟,你怎麼就叫人家請吃飯呢? 紐約餐廳奇貴,稅又8.5%,小費15-20%。這樣一頓飯吃下來,可是好幾天的伙食費,你怎麼忍心叫你紐約居大不易的學姐付錢啊?你不知道其實她自己在日常生活裡都得小心計算使用生活費,還常常拿人家速食店星巴克的餐巾紙回家以節省開支。(腰果,不要打我…)


摯友開心果先生以前住在倫敦時,我一直懷疑,他不是去唸書,而是去開免費民宿的。


嗚呼!出國唸書的留學生,其經費來源,有的是自己之前辛苦工作賺錢錙銖必較攢下的;有的是拿獎學金或向銀行貸款;有的課餘尚須在異地找機會打工;有的是父母支援,即便是家裡支持,除了少數祖業開金礦的外,難道以為跟家裡拿錢很爽嗎?又不是沒有罪惡感。

在這裡,留學生各付各的,或是大家分攤,是很正常的事。因為無力也無須去負擔他人的花費。 大家都是學生,不需商場上你來我往的豪氣。雖然不用到1 cent, 2 cents 分分計較,但也不是可以擠金的憨肉頭,呼嚕嚕的一按,金元就嘩啦拉的掉下來。 再加上物價差異甚大,台灣賺的錢拿到這裡來花,更是有如在心頭狠狠捏上一把;僅一字,『痛』。

我曾經問過綿羊頭,朋友來訪關於出錢這件事應該如何。 綿羊頭倒給了我一個出乎意料但發人深省的答案。他說:「我覺得對於來訪的朋友,吃飯應該是要他們出錢囉!」

我一驚,這不是沒禮貌,大不敬咧?

綿羊頭解釋著:「因為在我們的觀念裡,人家來訪來住你家,已經是帶給你很大的不方便了。如果吃飯其他一切雜費,都還要你付錢的話,那主人負擔過大,太不平衡的話,豈不是很不愉快。那下次你就不會希望他再來住了,如此不是反而失去了朋友來訪的本意嗎?」

他頓了頓:「再加上你又是女生,其實實在沒道理要你出什麼錢?」咦?忽然跑出紳士風度來了?

綿羊頭的想法乍聽之下,與我們熱情好客的民情文化大不同,但是以他們的邏輯仔細一想,其實也不是全無道理。

但或許我還是無法全盤接受綿羊頭的思維,我覺得第一餐請客倒無妨,但如果之後陸陸續續還有許多餐,實在是不方便給主人過多的負擔。

對於訪客,不是要你虛偽的搶帳單,但至少不要一副不甘我事,或是TAKE IT FOR GRANTED的樣子,這樣會讓主人很難過的。 很多訪客在台灣賺錢辛苦,但是不知為何來到這裡,忽然一下就變得沒有數字概念的起來,大概美金忘記換算成台幣,直接改單位吧?完全沒有價值意識。

其實,令人詬病的不是在於主人付錢,而是在於那種要人付錢,認為請客應該,事事理所當然的心態。

大部分的留學生,在異鄉孤軍奮戰,生活課業壓力,諸多苦處不足為外人道。朋友遠道來訪,故鄉溫情暖意,自為人生四大樂事之一,滿心歡喜亦會熱誠相待。

地主之誼固然要盡,但過份誤用的話也真的是害死人。或許有些人只是隨口說說「請客請客」,但這就足以令我們小小留學生汗毛直豎冷顫直打。


是以,親愛的訪客們,請多為你的朋友想想,讓大家賓主盡歡吧!



後記:

1. 這裡不是說相親的話就應該付錢,而是說,如果認為「男生付錢」是一種表達男性風度的方式,那麼應該是用在男女有別的意識上。倘若以朋友的角度而言,男女眾生不皆應平等嗎?何來要他人付錢之說呢?

2. 本篇乃觀「留學生活 ─ 夢幻版 VS 真實版」,有感而發,手癢下之產物。







【本文原刊於2005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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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個標題,請不要誤會我是要教大家如何用蜜汁腰果來做什麼留學生簡便餐點,或是生活智慧王裡的聰明點子。

今天要說的,是關於腰果小姐的留學靠夭小故事。

在連續多集的友情串場後,吾友蜜汁腰果小姐,終於也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空,今天就讓我為腰果小姐做個特集,當作感謝她日來的精彩演出。


腰果和我,在幾年前一起從台灣出發到美國唸書,搭上不同的班機,飛往兩個不同的城市。從此,我們也開始走向不同的異地人生。

其實造成這個不同的分歧點,並沒有什麼稀奇。不過就是,腰果小姐過著如常人般的生活,而我就像人間蒸發一樣的消失了。我消失的原因,其實也很愚蠢,其實是我唯一與外界聯絡的管道奇摩雅虎信箱被有心人攻破,以致於匆忙赴美沒帶任何人電話號碼又沒有使用outlook習慣的我,一下子彷彿被困孤島;但因為自己懶散成性,過了不久也就習慣了隱形人的日子,所以從此消失於台灣朋友圈中。

於是,所有你在椰林留學版上可以看到人家靠夭的事,居然一一發生在我家腰果身上。

這一切的一切,大部分,都是來自於MSN。科技的進步,給了異鄉遊子諸多的便捷與慰藉,然相對地,也帶來了些許困擾。


仔細分析,腰果小姐曾被使用過的功能如下:


1. 線上快譯通

由於腰果在美利堅合眾國求學之故,『想當然爾』英文一定得比朋友們好。所以『理所當然』的,當大家有什麼英文上的問題時,就一股腦兒地來問腰果。以前說過,腰果是山東大妞兒,爽快俐落,自然也就是有力出力能幫就幫。但眾人求教的態度,著實令人討厭。沒頭沒尾地,就從MSN上丟來一句:「ㄟ,腰果,這段你幫我翻一下。」腰果自是盡其所能的幫忙翻譯。但這些人口氣無禮不說,呼不隆咚就叫人家翻一大段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文字,又不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算錢給人家,就算家裡沒有字典,現在網路上隨便也可以找得到網路字典,為什麼就不自己動手好好找一下呢?有時候並非自己真的不會翻,根本就是懶得翻。大家一起大學甚或研究所畢業,念同樣的領域,我就不相信他們的能力真的會差到哪裡去。偶一為之,或是真的有不懂的句子實在無妨,相信大家都有那種明明一個句子裡每一個單字都懂,但連成一句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的經驗。只是,一下子就給人家一大段要她翻譯,擺明了就是圖方便,想人家英文好把人家當線上快譯通來用。


2. 越洋資料庫

這個和線上快譯通大同小異,不過是託腰果來幫他們查資料。要腰果在學校功課那麼緊之餘,還去學校圖書館查資料給他們。又不是要寫論文還是什麼曠世巨作,自己的事應該要自己作,自己的比賽要自己準備,我們以前在台灣的大學圖書館,也不是找不到這些資料,就算腰果找到額外的資料,如果連在台灣可得到的都不願花時間去研讀,那我也不相信他們消化的了腰果幫他們找的其他文獻。然後,要怎麼給他們,還包好快遞給他們嗎?

更有甚者,是叫腰果去查網路上的資料。你碼幫幫忙,到底什麼叫網路你知不知道,全球的網路是相通的,哪有什麼美國連得到台灣連不到的網站。難不成腰果是在五角大廈做事,可以竊取美國國防機密是不?還是美利堅的網路比較厲害,可以連到月球去,還可以跟火星人MSN?

還有人透過第三人輾轉跟腰果說:「跟她說我不會用那個搜尋引擎啦!」氣得腰果在期末考的壓力之下,還得面對如此白目的要求,忿忿的丟下一句:「告訴他,他不會用,我也不會啦!」對方還繼續白目的說:「那她不是在美國唸書咩?怎麼不會用!」就連遙遙在他城的我,聽到這個故事,都忍不住大罵說:「跟他說:『我是在美國唸書,但我不是你的秘書!』」

總歸老話一句,就是懶得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去讀英文;懶得自己一個鍵一個鍵的去搜尋資料。恕我說一句,這樣,還有什麼資格去好抱怨人家英文比較好呢?苦功都不願意下,哪來的成果呢?好像有朋友在美國唸書,就是有外派秘書在美國工作一樣,切!


3. 曼哈頓民宿

關於腰果在紐約精華地段的民宿故事,我已在『誰來付帳』一文中提過,於此我就不再贅述。


4. 留學顧問部

這一點是最最最被我詬病的。我也在網路上見過許多人抱怨過,可我還是忍不住要在這裡說出來。

與人分享經驗幫助人,總是好的。但是有些人將他人吸血榨乾的功力,實在了得。

由於腰果念的是名校的關係,許多學弟妹,到了要申請學校時,就會拼命巴住腰果不放。本來做為學長姊,聊聊一些心得分享,也不是什麼難事,最糟的就是有些人簡直是沒有禮貌分寸的把人家當便利商店來用,要人家二十四小時候備通傳。腰果剛來美國時都不見他們人影不見關心,到了申請關頭就一個個的都跑出來。上線的第一句話,連招呼都沒打,就是:「學姊我問你一個問題。」然後開始自顧自地打起一堆問題來。要不就是電話急call,也不管現在美國是半夜兩點還是早上六七點,白天晚上,完全依照自己的時間來打,要人家跟著自己的作息走。兼以問的許多問題都相當愚蠢,不是問腰果學校的老師研究方向或強項,而是問到底GPA是什麼東西。隨便上上椰林精華版或是打台灣google就可以查出來的東西,也懶得自己動手。這種問題,現在倘若沒看過椰林精華版,直接在椰林BBS上問,都會被罵。不知道留學資訊哪裡找沒關係,從沒聽過台大椰林風情BBS留學版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好歹也可以用google查吧!

實驗證明:
我剛剛於美國時間二零零五年七月三十日下午三點五十七分,打GPA三字到台灣google去,查出來8300000項符合的查詢結果,改用限縮繁體中文查詢,得到38200筆結果。電腦白癡如我,都可以在神奇大古狗上,查到何謂GPA,就不相信比我聰明百倍的年輕人們,不會使用這簡便的操作方式。

許多資訊在學校網頁上都有,或是隨便搜尋引擎一查也能有。自己不看,要別人去幫你看。問的又不是一般的東西,而是自己申請時需要自己去注意的資訊。說難聽一點,連英文都不願意看,還出國念什麼書呢?真的不願意自己做,就花錢去找留學代辦啊!何苦來哉巴著在異地求學的學姊幫你們做白工咧!

問的問題不單愚蠢兼沒常識(這裡說的不是一般大眾要有的常識,其實大家也不需要這種常識。而是在說,自己若已經決定要出國唸書,就應該自己先做好的功課。)還千奇百怪。明明要到鳥不生蛋的鄉下小城唸書,還硬是要問人家住在曼哈頓一個月房租多少,來跟自己比價,然後又嫌人家住得貴。腰果聽到,被這些白目氣到要口吐白沫。

沒關係!反正全家就是你家嘛!不過說不來時,還真的一個都跑得不見蹤影。

申請期過後,不只上MSN不出聲聊天,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默默的上線,默默的下線,裝死的功力好生了得。是的!沒有人規定上MSN一定要跟別人說話,老大不爽可以一個屁都不放,但是跟之前奪命追魂call的盛況比起來,這過河拆橋吃乾抹淨的內力,沒有練到乾坤大挪移的第六層,是做不來的。

好歹腰果也是看著他們長大的(我是指申請學校的過程),於是乎時序已入四月五月甚至六月,申請的結果也該下來了,怎麼一個信息都沒有,不禁也開始暗暗地為他們擔心了起來。中間多次在MSN上碰到,對方不打招呼也不提,這種事人家不說我們自然也不問,就怕是多嘴多事誤觸人家痛處。到最後,腰果終於輾轉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原來這些小傢伙早就申請到學校,但根本就是不聲不響,道謝是不用的,但連個結果都不通知腰果一下,著實令人不舒服。到了對岸,當然橋板早就拆掉了。只是嘩啦嘩啦的掉進河裡,居然也可以不出一聲,奇哉!


5. 人肉宅急便

直到腰果要回台灣,都還得發揮她最後一項功能。人肉免費專機快遞,代購全美各大商品。

皮包(尤以美國土產C牌為首),化妝品保養品,衣服T恤,甚至維他命。拜託!現在是什麼年代,是三十年前嗎?不要鬧好不好,叫人帶維他命真的又重又耍寶,別讓人家以為台灣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行不行。要人家買名牌包包,人家還得小心翼翼地裝好帶回來,難道壓得塞得嗎?

請兄弟姊妹熟朋友為自己帶就罷!很多人是要送給朋友的舅舅的姑媽的什麼什麼的,切!扛行李過海關沒份,拿留學生另做人情就行的很。留學生死拖活拖,把一包包的大行李拖回台灣,然後這些人就輕鬆轉去送禮做人情,真當好朋友也!

要知道留學生學業完畢歸國,有多少東西要帶。郵局海運也不便宜。我看過的,幾乎都是死塞活塞,能夠自己扛多少就扛多少回家,嬌弱小花也變金剛芭比,為得就是能省下多少運費是多少。皮箱都要爆開來了還硬壓,再加上本來就有許多東西不能寄海運,必須要跟著一起回來。於是乎,哪還有地方塞別人的東西呢?美利堅留學生算運氣好的,歐洲行李限重更嚴,每個人能帶的東西更少。我就看過不止一次,大家死命地像灌香腸般把東西硬塞進行李箱,運氣雖好行李沒爆掉,不過check-in時被攔下來,跟航空公司ㄠ了半天,還是逃不過罰錢(不如寄回去還比較便宜)或是一邊哭一邊把箱子裡的東西拿出來的景況。

這種機車狀況,雖是聽多了,不過卻從未有人敢如此要求過我。大抵是因為我東西是有名的多,當初從台灣來時就帶了四箱,人人聽了皆吐舌頭。你要我幫忙帶東西?我還要你幫忙拿咧!是以至今尚未有人這樣要我帶東西。我雖臉皮薄,但開口拒絕『順便』帶東西這件事,我倒直接大膽的很,乃因並非不為也,是不能也。



上述的腰果的種種狀況,不知是幸運還是怎麼著,我自己至今尚未遇過。

自從在MSN上被某前男友嚇壞兼笑壞之後(請參閱 『分手的男朋友,請自重!』),加上其他某些原因,就未再涉足MSN。是故大家找不到我這躲在蝸牛殼裡的隱形人,自然也要不到我做這做那。我人在美國,好好小姐助人的本地生意已經夠我累的,不用再跨海做生意,也算是上天憐憫我,不幸中的大幸。


有時候自己反省,不曉得是不是在美國住的時間越來越久了,以前在台灣自幼薰陶的溫暖人情良善美德,不知不覺俱如融雪般無影無蹤。心腸變得越發堅硬,人也變得小氣起來。

然而說實在的,我一個小女生人在異地,幾乎沒有人會幫助我,於是我明白事事都要靠自己,都要自己來。雖然我變得較為火爆粗戾,動不動就想與人幹架,但是在穿上護冑盔甲的同時,我的自身也有所成長。終於我瞭解到,我應該把一己之棉力,留給有禮度有分寸且需要幫助的人,而無止境氾濫的同情心,就截道讓它流回我心底的深處去吧!



後記:
這裡只是想說說,吾友腰果小姐,因為留學生的身份,讓她添加的額外『義務與負擔』。對於助人,我仍舊持正面態度,只是,對於無法將心比心,自私地只顧一己之便的人,我實在難以認同。







【本文原刊於2005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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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果打電話來的時候,應當是減肥的我,正在偷吃冰箱裡的蛋糕。

兩個女人,就這麼胡天胡地的長舌了起來。從近況聊到朋友的八卦,又從失業心情再聊到最近的新聞。

「這是誰啊?」我看著腰果給我的網誌連結中的某一張照片。

腰果驚訝的說:「她就是XXX啊~你忘記了唷?」

我(大驚):「喔~對對對,但她變成這樣,我一下子認不出來耶!」

「她變美了呴~對不對?」腰果這麼說著。

說實話這位A學妹底子不差,不過以前都作相當男性化的打扮,衣著均是偏中性的牛仔褲和T恤,說話動作也都像小男生,是以我乃有眼不識泰山,從未曾注意她的潛力。

「嗯!真的變很多耶!而且現在也很敢露。」我手指繼續點觸控版,眼睛瞄到另一張照片裡我某個不太熟的大學同學,又一驚:「這不是OOO嗎?她的打扮完全變了,以前是運動員形象,現在改走冶艷熟女路線。」 我甚至開始結巴:「她...她…她以前完全不可能這樣穿的,果然開始上班之後人就變得不一樣了(這是窩居在失業心情的女人無法理解的事)。」 該怎麼形容呢? 我當時的驚愕,大概就差不多與看到紀政阿姨穿了林志玲剛剛走秀衣服的震驚指數相當。(註一)

全世界安靜了三秒(不要小看這三秒,在電話裡感覺起來可是有三年這麼長),我又回想起剛剛的A學妹,問:「那個A學妹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啊?」

腰果啟動她腦中某一個名為『八卦』的硬碟F,並搜尋『低娛樂性不重要瑣事』檔案夾,相當快捷地為我找到了答案:「你又忘了喔!她就是之前去紐約回來以後,就開始慢慢變啦?」

「是喔!太神奇了吧~她不是才去紐約一個禮拜?怎麼這麼快就變了?」我有些疑惑的說。

腰果腦內強大的搜尋引擎,果然不是白混的,馬上又為我舉出實例:「你看那個B學妹和C學妹,不是也是才到去紐約玩五天,回來打扮就完全不一樣了嗎?」

有道理!紐約果然是個奇妙的慾望城市,亦不虧為物慾橫流的時尚重鎮之一,短短五天,就能改造數名台灣妹二十年來的穿衣風格,還有更多的灰姑娘前仆後繼地要湧進大蘋果,夢想搖身變成凱莉(美國影集Sex and the City的要角Carrie)。 無怪乎某學弟有云:「從國外回來的女生,都會變得比較漂亮。」難道,曼哈頓魔力,已經大到連這些蜻蜓點水者也都會中蠱嗎?

但話又說回來,怎麼我和腰果都沒變?不!應該是說,我們的穿著,反而變得更糟了!在美國待得越久,反而越覺得歐巴桑路線,有說不出的親和柔軟與舒適。 難不成是我們的草根性太強,大羅金仙下凡也沒得救嗎?話也不能這麼說,我和腰果也曾經有過『類』時尚名媛風格,只是不斷地在消逝退化中,如今,它們都去哪兒了呢?

我不是紐約在地人,只是有時去吃喝玩樂。可我到紐約,就甚少敢穿上任何我昂貴的長大衣,好皮質的靴子,或搭著心愛的手提包。 為什麼不?到紐約就少不了搭地鐵,君以為紐約地鐵如台北捷運般高尚乎?大多地鐵站又髒又臭,尿汁滿地的不在少數。冬天一進地鐵站,我就得先把我的酷長褲捲成農夫褲,然後手提著我的長大衣兩緣,小心翼翼地走著,深怕下樓時身上衣服的一點點拖到地沾到尿汁,有時甚至得摒住呼吸快步走過。然吾友曾有言,他一點都不嫌棄地鐵裡的尿騷味和酸臭味,因為,那就是紐約獨特的味道啊~(我著實佩服…) 或者真是我是潔癖加龜毛,但不開玩笑,真的很噁心,如果你想用你的褲腳或衣擺幫紐約市政府當義工的話。所以走在紐約地鐵時,我永遠無法如賭片中發哥星爺那樣慢動作甩大衣出場,亦無法幻想似Heidi Klum般走伸展台耍時尚。

再者,在紐約開車大不易,所以除了大眾交通工具之外,你就是走!走!走!我就算再愛穿高跟鞋,也沒能耐在紐約穿高跟鞋這樣趴趴走,更何況我每次到紐約,不是背著大包包,就是拉著個小行李箱(可憐我的貓咪行李箱,屢經地鐵尿和中國城餿水的浸淫洗禮),裡面裝了過夜的衣物盥洗用品。而且在紐約大家都走得很快,幾次折騰下來,我每次都走到哭爹求娘,後來就很少穿高跟鞋高跟靴的去紐約了。腰果小姐半年下來,似乎開始有腳指外翻的症狀(就是高跟鞋穿太多腳會變形),嚇得我們倆半死,頻頻自我檢查,還趁吾友開心果先生赴美時偷偷拿他的腳來比對。

最後,在紐約想耍時尚現名牌,也還是要有點本的。雖然說曼哈頓路上提名牌包包穿名牌服飾的人,可能就跟整個紐約市的老鼠一樣多(註二)但是,小女子在下並沒有保鏢司機駕駛著加長轎車一路護送回位於uptown的家,必須要乘地鐵轉來轉去,方向也搞不太清楚,然後再摸一大段黑路回到住宿處或是搭火車回鄉下。渾身穿金戴銀名牌獻寶?切!我又不是老壽星吃砒霜!

當然穿著得宜裝扮亮眼無須一定要貴價貨,但如何避免骯髒這點我就始終很難克服...

所以,各位告訴我,我是要如何在紐約引領風潮,加入打扮妹的行列乎?

但我也不是個不知自我檢討的固執鬼,經我仔細的反省之後,又得到了不負責的結論。原來,真正的紐約客,是道行高深而無所懼的!這些見過大風大浪的純種高人,是不會被小小的尿汁嚇倒,不會在乎中國城處處垃圾餿水,不介意一屁股坐上地鐵裡流浪漢剛剛抓癢起身的空位。他們樂於當紐約市政府的義工,時尚與性命共存亡。 穿高跟鞋走數十條街是小意思,當然華爾街的大姊們也都相當有技巧地用白球鞋在作弊(註三)。紐約客防搶或應付搶都已經相當純熟,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行動,才是保財保命之方。不過真的有加長轎車來載的,在紐約也為數不少。真正的紐約客(註四)已將時尚內化,變成生存的一部份。相較之下,我這半生不熟的還在孵化中的蛹,當然只有繼續提褲腳小心翼翼跳過地上尿水的份囉! 腰果小姐的表妹是我的偶像之一,她可以穿著爆高的高跟靴,每天走幾十條街去上課,不唉一聲;她有辦法以全身亮白的美麗勁裝華麗登場而不染塵埃;就算她是隨便出門跟我們這群老女人吃宵夜,也可以簡單的如此摩登,完全掌握到極簡時尚的要點。一旁的我,只有邊欣賞邊興歎的份,差點想要扯住小妹褲腳拜她為師。


話又說回到我身上來,去年夏天我還坦胸露腰的,今年發福後我毫無選擇的,只能堅持歐巴桑路線。雖然未至出門拖奶凸肚的地步,但批哩啪啦的拖鞋是一定少不了的。看著周圍的美國人也都穿的如此泰然自若,我心中對自己的新路線也絲毫不掛懷起來。

美國人到底是怎生穿著打扮的?剔除紐約這個變異選項,就拿我住的半城半鄉的地方來和台北比較,基本上我們可以歸納出以下四個特色。

第一, 他們穿拖鞋都穿得怡然自得。
我當然不是在說你那個黃色的皮卡丘塑膠拖鞋,或是粉紅的Hello Kitty絨毛拖鞋。這裡的拖鞋許多都是有花樣的,或是鮮豔豐富的色調,或是簡單大方的設計。穿上它們,你馬上就覺得這個人『很美國』。個人以為那是在某種搭配下,還算能接受的簡易打扮。但綿羊頭強烈的抗拒,他覺得拖鞋就是拖鞋,無論如何都不登大雅之堂,這就是身為一雙拖鞋的原罪,它們得認命。

第二, 他們穿的不是隨便就是極正式,甚少走中庸路線。
我見過許多美國人都很有趣,他們的衣服通常成兩極化的發展,衣櫥裡的衣服只有兩種,一種是隨便到不行沒有設計感的T恤牛仔褲,另一種就是紗質或緞面小禮服。相較起來,台灣除了住宿生在校園內會穿得如此簡單外,日常生活如逛街吃飯時,至少都會有些稍稍不同。但到Friday night或有party時,這裡的女生馬上搖身一變,個個衣服戰鬥等級上升五十倍。剛來美國時,衣服算多的我還是沒有夠格的衣服能去正式一點的party。那種小禮服或是長禮服,是我們平常在台灣幾乎很難有場合可以穿到的。你就算是參加台灣的婚宴,都會因為搶走新娘風采而被罵不適度、沒分寸。當然本項是特指學生而言,已剔除掉上班族的西裝套裝,或是某些特別有個人風格之類的干擾選項。所以請不要來告訴我,你明明就有一個美國朋友超會穿衣服之類的,我會很累。

第三,他們的搭配方式都趨向簡單化。
這一點其實我挺欣賞的,倒不是說他們穿衣單調,反而是他們有一種很簡單很重點的風格,讓你不會頭暈目眩,也很清爽。該怎麼形容呢?喔!如果從西門町亂數抓十個新世代美眉來比較的話,日系美眉們的衣中有衣、零碎配件的複雜程度大概可以讓這些美式清爽風看起來像是沒穿衣服…

第四,大胖子也有春天。
大家都知道在美國可以看到很多超級大胖子(真的是超級的,我在台灣二十幾年來從沒見過有任何台灣人是這樣的),對於身形巨大的朋友們,我也稍微做了一點觀察。我發現,在這裡就算是很胖很胖的人,也不像台灣一樣,窘迫地用塊寬大的T恤布蓋住自己就好,他們一樣會打扮自己,有形形色色的衣服,其中有許多甚至充滿時髦興味。他們穿衣行進間,仍舊自信自然。女生就算大象腿,也一樣青春飛揚的穿著緊身迷你裙。雖然其他國家來的男生會覺得眼睛很痛,她們仍依然故我。不過這對我來說算是個不小的福音,因為走在路上只要不在櫥窗玻璃裡看到自己,都還是以為自己可以搭上竹竿美女的列車。不過我想美國之所以可以為胖子創造出那麼多時尚,應該有很大的緣故是因為胖的人夠多,市場很大吧…


不久之前,曾經有人跟我說:「我覺得你穿衣服越來越像美國人…」我聽了當下受到不小的打擊。因為如果你有在美國住過的話,你就會知道百分之九十五不是在稱讚你… 我想,大概是將我愛穿拖鞋這件事,誤當成穿衣服向美國人的指標。 這裡並非在貶低美國人的穿衣風格,基本上我個人認為這是種文化效應。因為美國文化本身帶有自由冒險隨性不拘謹的精神,是以影響性格、影響傳統、影響品味,雕塑成一種美國獨有的大眾穿著模式。你看日本女人還不是穿襪子加夾腳拖鞋也穿得很爽,沒有誰高誰低孰優孰劣,不過是種文化反射罷了。只是我個性拘謹龜毛,還是喜歡自己個人偏見認為的得體裝扮。但美國衣著文化也的確讓我的穿衣風格變得豪放許多,以前穿細肩帶小可愛,定要彆彆扭扭的在外面罩上件小外套,即便台灣夏天濕熱得要死,我居然也得以忍住。來這裡後細肩帶、露奶、低腰、秀背穿的不亦樂乎,不過露股溝或丁字褲帶子這點我還是不行的;另外每次只露一處的最高指導原則還是要奉行的,否則不過是塊布料包太少的肉,望諸君亦謹記在心,慎之。

可是為什麼在國外住久了,尤其不是大城市者,會開始輕忽衣著呢?我想,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錢!錢!錢!住在美國什麼都要錢,物價又高,稅又重,小費給的不讓人滿意服務生還要來跟你機機歪歪的。除非真的是生活不虞匱乏的人,否則物力維艱,久而久之會覺得只要活得下去就好,所有的花費開銷,精打細算能省則省。再加上周圍的人都這樣穿,好像無形之中也就同化了。(除非你是個相當堅持且有個人風格的人)

人的穿著是會不斷改變的,主要受到年齡與環境的影響。三四十歲的女人,總不能還故做少女狀;五六十歲的男人穿垮褲,不要鬧了。至於環境,我指得是地理氣候與人文同儕,不費事解說,當然都會對人的穿著產生影響。

美國有許多改造觀眾穿著品味的電視節目,但每次看完,我都常常抱著疑惑:這些人,真的就會從此改變嗎? 愚見以為,品味,是一種長時間的薰陶;對於時尚的嗅覺敏銳度,更非一朝一夕便能養成,不是過水沾醬就可以改變的,或許這給你一個機會可以好好的檢視自己愛自己,但是真正照顧自己並建立個人美好舒適的印象,還是要一步步慢慢持續履行,始見成果。 一眛地模仿別人,盲目的追求流行,都相當愚蠢。 穿著不適合的衣服,只會展現自己的缺點;穿著不得體的衣服,只會暴露自己的無知。找到屬於自己的路線才最重要。


我當然連時尚觀察家的邊都搭不到,不過是住在異國半城半鄉裡,一個鎮日穿拖鞋趴搭趴搭的歐巴桑罷了。

我可能在進化,也可能在退化。不過有一件事,我起碼是進步了些。昔日在台灣愛偷穿小黛黛衣服的我(小黛黛小我六歲),今天站在大街上,終於想通的一件事。那就是,芳齡二十有七的我,已經不能在沈迷於自以為青春無敵的路線,該好好走進店裡,挑件屬於二十七歲女人適格的衣著了,嗚呼哀哉!



註一:會有人不知道紀政阿姨的嗎?有可能是年輕一點的朋友吧!紀政阿姨曾經在奧運田徑奪牌,享有『飛躍的羚羊』之美譽。

註二:不要小看紐約市的老鼠,我曾經看過DISCOVERY有一集,談到紐約市的老鼠,約以百萬計。其中還配上許多影片畫面,不說笑,直讓我這個看到老鼠就要昏厥的人,發毛到想把自己的頭皮撕下來…

註三:我第一次看到華爾街上班時間,個個上身穿各式高級套裝,腳踏白球鞋的女大軍像潮水般地向我湧來,我真是嚇死了。這如今儼然已成為華爾街著名奇景,不曉得誰是第一個想到這妙點的人,她肯定會為自己感到驕傲。

註四:當然不是說所有的紐約人都是這樣,紐約人形形色色,這裡不過說個相對比較值而已。







【本文原刊於2005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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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一直懷疑自己是否真如自己所想得那麼愛家愛國,因為,我很大部分的思念,是建構在『吃』這件事情上。

我是個頗能接受非中式食物的人,好吃成性的我,今天上義大利館,明天吃日本料理,後天進泰國餐廳『撒挖低喀』一下,不足為奇。在台灣當學生的時候,我大部分的零用錢,應該都進貢給了各大餐廳老闆。

所以說 來到美國,飲食文化理應不夠成我適應上的問題。看起來似乎是這樣的,然而過了一段時間後,畢竟我也是個土生土長,吃喝家鄉菜二十幾年的台灣人,狗都改不了吃屎了(狗真的愛吃屎嗎?真爛的類比。),這麼好吃的台灣菜,怎能教我忘懷呢?

我剛來的時候住在宿舍。一位非常好心的學長,介紹周邊的餐廳飲食予我,讓我快點熟悉環境。宿舍附近沒什麼中菜餐廳,餐車倒不少。學長將我帶到其中一家名為『金氏』的餐車,告訴我這應該是方圓幾哩內最好的中國菜餐車了。我傻傻地站在學長旁邊一起點菜,看板上菜式種類看似繁多,不過好像沒什麼特別能引起我食慾的菜單,胡亂點了一樣。我真的想不起來當初點了什麼,不過事後證明,其實點什麼都沒有差的,反正都是差不多的醬拿去炒不同的料罷了。回到宿舍,我一邊和學長抱怨我房裡成群結隊死人蒼蠅的事,一邊打開期待中的便當。我楞了一下,這堆糊糊的醬炒了一點中式餐車傳統一定要有的青菜(住過美洲的人一定會知道那是什麼,不知道的我等下會揭曉),再加上這零零落落寥寥可數的肉片,鋪在瘦巴巴的泰國米上,就要花我三塊五大洋嗎?靠夭!這樣值新台幣一百二十二塊五毛嗎?(那時匯率還是三十五)就算是台灣物價最貴的台北,我也可以包個色香味俱全的排骨飯或雞腿飯,加上杯青蛙蛋擠爆的珍珠奶茶還有找,甚至仍可到轉角的7-11買個大燒包填補剩下的空間。

「學長~~你這是在玩我嗎?」我轉頭望向學長。不,他看起來一副忠厚老實超級NICE相,應該不會無聊到惡搞我;難不成是男生的口味較隨便,所以錯把豬食當美食?當時,我的心底一直存在著這樣的疑問。然而隨著時間逐漸流逝,我終於明白,一向不會看人的我,當時居然意外地沒有如往常般錯看對方。大人講的話真的要聽,學長的忠告建議果然真誠懇切,餐車是最便宜的中式食物,不加稅不用小費,一盒三塊五打死還要怎樣。買個三明治也不一定比較便宜,又吃不飽。餐車又近又快,還不用看服務生臉色。 久而久之,金氏餐車的萬變不離其宗的飯盒,每隔一段時間竟讓我有些小小的想念,想著那詭異的醬汁裡拌著十隻手指頭數得出的薄薄白雞肉片,我就這樣,墮落了…

隔年,我也從媳婦熬成婆了(也不知道在熬些什麼…),帶著新來的朋友,介紹宿舍周邊的飲食給他們。我帶他們又來到金氏餐車的窗戶邊,正欲開口,我去年今日傻楞楞的影子竟是浮在眼前。我明白,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有日久而生能辨是非的大智慧,為了自保不被當成壞人,或是個沒有飲食文化品味的女人,我搶先下了警語:「孩子們,這家金氏餐車,當你第一次吃的時候,一定會覺得很難吃。但是請不要懷疑先人的智商及心腸,也毋須擔心自己將活不下去。」我以一副過來人的嚴肅神情,正色道:「等你住上一段時間後,你對中國菜的品味,就會直直下降。你的舌頭會越來越分不出什麼是好吃的中國菜,什麼不是。而且你的價值觀會漸漸混淆,待你神功練成之日,你的內力會讓你體悟到金氏餐車的美味與價廉。」孩子們嘻嘻哈哈地笑著,不知道有沒有把我嘔心瀝血的真言塞進耳朵裡去。

我是女生,無從得知是否真的『當兵兩三年,母豬賽貂嬋』,不過我倒是深切體認『出國兩三年,餿水也下嚥 』這感覺。


攤開菜單,我永遠搞不清楚某些菜名背後真正的涵意。在香港人大陸人開的餐廳裡,我總是分不清楚炒麵和撈麵的差別。我笨嗎?那我們來試驗一下,請觀眾們在腦袋裡分別試想炒麵與撈麵的樣子。好的。炒麵,廢話,還用解說嗎?不就是炒的黃色細麵,夜市裡九十九元快炒裡常有的,配上蛤蠣青菜雞肉什麼的,再加上冰啤酒,爽! 那什麼是撈麵呢?嗯,這就要稍微用一下想像力了。應該就是下水去燙,然後撈起來淋一些醬之類的吧。如果各位看倌是做以上如是的想像,那就不是我笨,也不是我的問題了。因為,錯錯錯!大錯特錯!炒麵絕對不是你想像的炒麵,撈麵也不是你想的撈麵;其實撈麵才是炒麵,炒麵又是類似炸過的王子麵。我在說什麼?真希望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用長一點的話解說,就是這裡菜單上的撈麵,其實是你剛剛想像類似九十九元快炒的東西;至於菜單上的炒麵,其實是一種很詭異的(廣式)港式炒麵,他們先將其炸得酥酥的,有點像還沒煮的泡麵那樣,再淋上醬汁。所以為防麵軟糊掉,通常要快些吃掉比較好。我實在不愛吃那種廣式炒麵,因為麵硬硬的(比王子麵硬很多)每次都扎我喉嚨。綿羊頭愛吃麵,真是義大利人改不了吃麵的習慣… 他喜歡九十九元快炒的炒麵,卻討厭硬硬的廣式炒麵。每次上中國餐館就叫我點,我研究半天還是常常點錯,所以老是被罵。

麵上桌了,果然不是我們想的東西。

「你不是看得懂中文嗎?」綿羊頭失望的如是說。

「是啊!可是菜單上炒麵的定義和我認知的不一樣啊~」我委屈地答道。

你以為我沒有試圖看旁邊附註的英文解釋嗎?當然有啊。可是炒麵和撈麵的內容解釋分別是『chow mein』和『lo mein』,你怪我啊?

看不懂菜單,其實跟中英文能力沒什麼太大的關係。有一次我很認真的想要研究所謂『雜碎系列』(也就是素菜雜碎、叉燒雜碎、雞雜碎、牛雜碎與蝦雜碎)是什麼東西,我想它一定沒有我想像得那麼簡單。當我又欲從英文解釋得到答案時,怎麼著? 對啦~你這次聰明了,雜碎是什麼?就是『chop suey』咩。機車咧~這不是玩我嗎?看得懂才有鬼咧。

最氣人的就屬排骨啦,說到排骨,我也被它騙上幾回。剛來時每次看到排骨飯都跑去買,買來後打開便當一看,才發現根本不是我們在台灣吃的那種排骨,反倒是一粒粒好似帶骨啃不到什麼肉的那種東西,一張口咬到的八成是味道甚重的醬汁,弄得我的臉好似花貓。最後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台灣人開的餐館裡,找到個勉強意思有到的『類排骨飯』。雖然乾乾扁扁,切開來肉又沒幾塊,不過看在它好歹也還算是個加上一片排骨的飯,又有附酸菜的份上,多多少少承認它為排骨飯的地位及身份,讓我稍稍解一絲思鄉之情啦。

我曾經想吃各式排骨飯,想到嘴饞晃神的地步,還撥個越洋電話給老媽,因為我覺得跟我媽講話,好像嘴裡多少有點吃到排骨飯的感覺。我一定是瘋了,我媽身材不似排骨,臉不像飯,我家也不賣排骨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跟媽講電話= 吃排骨飯』這個假說會成立。我只知道,那整個晚上,外皮金黃酥脆的小南門排骨在我眼前飛,中興醫院幾條街外金荔園裡顏色豐腴多汁入味的排骨在我腦中晃,西門町裡不油不乾恰到好處的金園排骨,和酸菜小黃瓜牽手在我嘴裡逛街,城中市場邊好味道排骨大王陪襯舊式火車排骨的白菜滷肉拌飯好像在我口水間扭腰擺臀,就連池上飯包瘦瘦癟癟的炸排骨都在窗戶倒影上與我招手。


這裡菜單裡近上百道菜,我能明顯分得出不同的不到十樣。每每看來看去,總是找不到引起我食慾的東西。大抵就是甜酸(你如果想要把它想像的美麗一點的話,你也可以叫它糖醋...)、魚香(其實是大蒜醬garlic sauce)、豆豉汁,與叉燒、牛肉、雞肉和蝦輪流排列組合一番,其實都是一樣的醬炒不同的東西,整個中國城街上的餐館都是同一味兒。 我曾經認真的研究,但我實在吃不出來,宮保雞丁除了多了花生米之外,跟魚香雞肉有什麼不同;是的,以此類推,蔥爆雞肉除了有青蔥之外,跟魚香雞肉也沒有什麼差異。原來大蒜醬是中國菜之王道與基調,所有的鹹味兒菜餚都得萬佛朝宗一番。如果你想擺脫大蒜醬的宿命,就走只得走上另一條中國菜刻板印象的典型路線。你一定記得國中英文課本上(如果你跟我一樣是六年級生的話),除了教你spaghetti,French fries和hamburger外,還有提到sweet and sour chicken。 就是它,『甜酸雞』。 千萬不要批評我國基礎英文教育之愚蠢,也不要賭爛我們英文課本離現實生活有多遠,我可以告訴閣下,真的不遠,起碼甜酸雞這件事不遠。你問洋人對於中國菜有何一知半解,十個裡面有五個就告訴你:「sweet and sour chicken」;另外五個呢?喔,他們會跟你說:「chicken with broccoli」,是什麼?就是中國城一定要出現的中國菜,綠花椰菜是也。 老天啊~~以前在台灣,我是打死不吃花椰菜,管它是白色還是綠色,我討厭那股味兒討厭的要死;而且我是個聽媽話的乖孩子,我媽老說,那是種最難洗乾淨的菜。 但是前頭提過了,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可以摧毀粉碎人堅強的意志。 我,就是個血淋淋的樣版。 從不吃花椰菜的我,竟然不知不覺,會一口接一口地在眾肉間找尋一棵棵的綠花椰菜來吃,好似被下降頭般。如果你決計不吃花椰菜,也沒關係,但你在中菜館就吃不了大部分東西。因為鹹味兒菜式,如果不是特別指明宮保或是蔥爆的,一定什麼都要加上綠花椰菜(其實甜的也是一樣)。我在台灣從來不知道,綠花椰菜被當成中國菜的指標與精神支柱,倘若為真,那原來我在台灣從來沒有吃過,參有真正中菜精髓的中國菜。

差點忘了剛剛在講甜酸雞這件事,洋人除了船堅砲利,複製中國菜的精神也令人欽佩的很,什麼都要來甜酸一下。我的老天,我驚覺自己的愚鈍無知,原來萬物均可甜酸,落花流水皆甜酸,在這甜酸大海裡,我所知甚微,不禁感到慚愧與自卑。

更詭譎的是,開中國餐館的定不是洋人,不是中國人,就是香港人,要不也是台灣人。但不管他們是何時幾代移居來這裡的,所有的中國菜,到最後都會變成同一味,什麼味兒?就是亞美利堅合眾國之中國城裡的獨特味兒,很難用筆墨形容那種滋味,不過若你有試過,大概就能理解我的胡言亂語。當然還是有例外的,紐約中國城的阿宗麵線也是賣得不亦樂乎,洛杉磯的中國城想吃什麼有什麼,幾乎完全與台灣同步進行,根本不用搭飛機回去一解思鄉味兒。可悲我住在鄉下,這裡的中國餐廳幾乎如出一轍,桌上永遠鋪著紅色列有十二生肖英文解說的餐巾紙墊,菜單裡的東西永遠是幾種醬輪著炒,吃完拍拍屁股走人前一定都有個幸運籤餅(fortune cookie)看看你今天的運氣或給你迷茫人生的指引。

我真的很擔心,這些中不中西不西的中國菜文化,會誤導這些洋人阿都ㄚ,讓他們以為名聞世界的中式菜肴,不過就是甜酸,綠花椰菜,加上兩根小木棍為餐具。 我的老胡路邊攤,隨便煮個麻婆豆腐,滷個雞腿,炒個沙茶羊肉,配上香滑飽滿的日本米,都好過那股形變意不變的百年醬味兒。只不過老胡沒有菜單且開張隨意,而且份量每每監控不佳,總把煮給整個軍隊的食擔,硬塞到男朋友肚皮裡。

這裡中食環境之惡劣,物價之逼人,無怪乎甚多從前在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娃兒們,個個都變成舞菜刀弄桿麵棍的料理鐵人。男人也不瞠乎其後,常常捲起袖子就四菜一湯上桌,挑生鮮蔬果,敲彈捧拍聽音辨熟的功力不遜於主婦師奶。當然勤奮度,小氣度,以及與生俱來的烹調天分,還是會造就不同層次的鐵人們。


香港人開的酒樓飲茶,應該是我少數樂於在中國城裡大快朵頤的地方,雖然不能說一定道地,不過我就像其他阿都ㄚ進中餐館般,大抵是吃不太出來的。這裡其他國家飲食也挺好,雖然說同理可證,義大利人罵義大利餐館,法國人罵法國餐館,印度人罵印度餐館,以此類推,不過怎麼吃都比大部分台灣的義大利、法國、印度…等餐館道地。


然而想家的心每每總仍是撩撥著我,讓我失魂落魄地走向China Town,繼續搞低我那日益下降的中國菜品味。

「走!去吃中國菜嗎?」朋友這樣問著。

我點點頭,便還是鈍鈍地由著他們牽去了…






【本文原刊於2005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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